陳江海探出頭，略帶詫異道：“咦，婉秋，今天怎麼這麼早下班了？”
“領導讓我早點下班。”林婉秋說道。
陳江海愣了楞，略帶疑惑地問道：“爲什麼？”
林婉秋微微一笑：“領導家的空調壞了，聽說你手藝好，所以讓我回來問問你，明天有沒有空去幫他修一下？”
“哪個領導啊？”陳江海跟着問道。
林婉秋揚手一比劃：“就是我們車間主任啊，你以前見過的。”
聽到林婉秋這樣說，陳江海眯了眯眼，想起了這麼一號人。
這個車間主任叫齊良安，應該快奔五十了，在林婉秋所在的服裝廠幹了幾十年，爲人十分的正派，在廠裏的名聲一向不錯，威望也挺高的。
“行啊，沒問題，明天我有空。”陳江海爽快地說道。
林婉秋眨了眨眼：“江海，不會耽誤你的正事吧？”
陳江海則立即說道：“天大地大，老婆的事最大。”
這倒是說的心裏話。
雖然陳江海希望林婉秋早點辦個內退什麼的回家，安安心心享福，可眼下顯然不太現實。
至少短時間之內，林婉秋肯定是無法接受這種生活狀態。
那麼在此之前，幫她在領導面前留下好印象，以便工作能夠更加輕鬆，也是應當的。
所以別說明天沒什麼事，就算是有，陳江海也會優先把這件事給漂漂亮亮辦妥了。
聽到陳江海這樣說，林婉秋臉色一下就變紅了。
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學來的，現在嘴這麼甜，說的話都讓人心裏麻酥酥的。
喫完飯，陳江海洗漱的時候，順便把腰上的BP機給取了下來。
“江海，這個……是BP機嗎？”
原本正在看電視的林婉秋，看着桌上黑乎乎的東西，有點不確定地問道。
陳江海點點頭：“沒錯，摩托羅拉尋呼機！”
“你哪來的啊？”
林婉秋一把拿了起來，仔細看了看，皺着眉頭說道：“我聽說這東西可不便宜啊！一個要好幾千呢！”
如果陳江海是買的話，那之前賺的錢不是全部花出去了？
陳江海一看到林婉秋似乎有些擔憂的樣子，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趕緊解釋道：“這是個二手的，我自個修好的，也就花了十幾塊錢而已。”
聽了這話，林婉秋這才鬆了一口氣。
看着林婉秋一臉釋然的樣子，陳江海忍不住笑了起來，放下毛巾，伸手摟着林婉秋道：“怎麼，現在找我修電器的人可不少，我用個BP機都不成嗎？”
“哪有，我這不是怕你亂花錢嘛！”林婉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陳江海則拉着林婉秋，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放心，存在你這裏的錢我是不會動的。不過我做生意肯定是要用錢的，以後用錢的地方也會越來越多。”
看到林婉秋這個樣子，陳江海覺得有必要先給她打個預防針。
對於這話，林婉秋不是很理解，微微蹙起眉頭：“你做這個維修，除了買零件，收廢舊電器，還能有什麼地方花錢？”
“以後你就知道了。”陳江海沒有做過多的解釋，暫時應付了一句。
做維修生意，不過是因爲陳江海想要積攢一些起步資金。
當然，有付出自然就有收穫，而且，收穫會十分巨大。
林婉秋看着陳江海，她越發覺得看不懂這個男人了。
不過只要他是真心實意對自己好，那就成了！
畢竟現在過的日子，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
第二天，喫完早飯，陳江海跟着林婉秋一起出了門。
他要先跟着林婉秋去廠裏，等齊主任一起回家。
來到工廠門口，過來上班的工人是絡繹不絕，有騎車的，有步行的。
三三兩兩的，有說有笑。
跟電器廠那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過陳江海知道，這些不過是虛假的繁榮，在九十年代的經濟大潮之中，制度僵化的國企註定是要被淘汰的。
眼前這些說說笑笑的工人，很快就會面臨下崗危機。
政策調整，改革開放，輕裝上陣，鐵飯碗也是在這個時候，開始被無情的砸碎。
真正能夠坦然將昨天的榮譽當成回憶，從頭再來的人絕對不多。
想到這裏，陳江海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不知道將有多少人在這場改革中，因爲適應不了而被時代淘汰，淹沒在滾滾向前的洪流之中。
“江海，你怎麼了？”聽到陳江海嘆氣，林婉秋一臉關切地問道。
陳江海搖了搖頭：“沒事！那個齊主任還沒出來嗎？”
“快了快了，他開好晨會，安排完工作就會過來，昨天都說好了。”林婉秋說道。
陳江海跟着問道：“那你今天不用上班嗎？怎麼還不進去？”
“上啊。”
林婉秋笑道，“齊主任已經幫我安排好了工作，晚點去沒關係。”
“嗯，那就好。”陳江海點點頭。
既然這個齊主任這麼會做人，那等會自己也得拎得清了。
等了五分鐘左右，一個個子不高，身材有些富態的中年男子快步從廠裏走了過來。
相貌很普通，屬於丟在人羣中立即就找不到的那種。
陳江海打量了幾眼，唯一記住的，就是齊主任頭上那幾根頑強的長頭髮。
“婉秋，這位就是你老公吧？”
齊主任也上下打量了一下陳江海，笑呵呵地問道。
林婉秋趕緊扯了扯身邊的陳江海：“江海，這是我們齊主任。”
“齊主任好，婉秋在廠子裏，多虧有你照顧了！”
陳江海伸出手，客客氣氣說道。
“客氣了！”
齊主任握了握手，開玩笑式地說道，“小陳啊，婉秋可是咱們車間加班最多的一個，你這個做丈夫的，不到位啊！”
陳江海點點頭道：“之前年輕不懂事，確實讓婉秋吃了苦，倒是讓齊主任見笑了。”
齊主任愣了一下。
他顯然沒想過，陳江海會這麼坦然接受批評。
林婉秋則拉了一下陳江海，飛快的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口無遮攔。
隨即，她笑着看向齊主任：“齊主任，那我先去上班了。”
“嗯，你去吧！”齊主任揮手說道。
林婉秋又給了陳江海一個眼神，這才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