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間,新九郎也回過神來,看着手上迅速化爲飛灰的絹布,以及腦海中憑空增長的海量知識,他心中也是暗自咬牙。

    該死的妖怪,如果不是有黃龍在庇護自己的身體與魂魄,自己剛剛差點就要吃了個大虧了。

    安倍晴明的傳承,又哪是那麼輕易能得到的?凡人恐怕會直接被那海量的知識撐爆大腦的!

    雖然看起來是在獻禮,但如果自己沒能撐下去,恐怕剛剛就會死於非命,這是對方的第二次試探!

    儘管淺井新九郎心裏邊暗恨不已,但是他在表面上卻並未表現出來,他只是開始饒有興趣的上下打量着對方。

    這頓時讓紅葉心裏一陣慌亂,她可不認爲這是什麼好現象。

    果不其然,當淺井新九郎再次開口之時,恰好是紅葉最不想聽到的話語。

    “還算有趣,不過比起這些小玩意兒,紅葉,我更想要你。”

    “我剛剛從高天原降臨於此,正缺個玩伴,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來傾覆這個天下呢?”

    儘管仍舊面帶微笑,但是紅葉飛快的瞟了一眼之後,就發現對方的雙眸正在緩慢而堅定的朝明黃色的豎瞳轉變,其中一片冰冷,充滿了無盡的威嚴,這不由得讓她心中更加戰慄不已。

    雖然她並不是最頂級的妖王,但也算得上是尼朋難得的大妖了,更是因爲一些曾經的特殊經歷,讓她對於關於衆神的歷史也稍微有些瞭解的。

    在神話傳說之中,整個世界被分爲三層,由衆神分管不同的領域。

    天照大御神統領高天原(天界),須佐之男爲葦原中國(人界)之主,月讀命爲冥界之王,他們也被尊稱爲三貴子。

    但是當天照先後多次派遣自己的子孫來到葦原中國(人界),採用暴力、威脅和詭計等多種方式,並最終成功讓她的子孫成爲人界的統治者,也就是天皇之時,其他衆神也紛紛開始以各種各樣的方式插手。

    現在一位在高天原中也絕對地位尊貴的神龍大人降臨於此,顯然也必定與此有關,她實在是不敢與此有任何的牽連。

    想到這裏,她頓時就決定要儘快離開這裏,並且下定決心,遠離這片土地,去其他的國度獵食,反正以她的實力,尼朋雖大,卻也沒有多少她不能去的地方。

    紅葉略微有些匆忙,又有些敬畏的行了一禮:“誤入大人您的領地,是紅葉失禮了,紅葉這就告退離去,永不踏入此地半步。”

    沒等淺井新九郎迴應,自稱爲紅葉的妖怪已經調轉身子,重新鑽進了樹林之中。

    隨着一陣紅色的旋風升騰而起,她已經略微有些匆忙的離去了,在淺井新九郎的感知之中,那陣妖氣和血腥氣也迅速的隨之遠去了。

    又過了半分鐘之後,確認對方是真的離開,而不是假意僞裝之後,淺井新九郎這才終於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鮮血。

    他還是低估了自己的傷勢,也高估了黃龍所殘存的力量,在攜帶自己的靈魂和生命本源跨越世界,又修復了這具身體之後,它所剩餘的力量實在是不多了。

    甚至在剛剛,爲了威懾對方,它其實已經在透支力量了,而安倍晴明那份帶有力量的傳承,則消耗了他們最後一份力量。

    清脆的童聲在他的腦海中響起:“我,我這次真的不行了,我需要好好休眠一下,接下來,就要看你的了。。。”

    黃龍的聲音越來越輕,和剛剛相比,這次它聽起來越發的虛弱了。

    淺井新九郎在心底嘆息了一聲:“辛苦你了,黃龍,你已經做得夠多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黃龍“唔”了一聲,接着它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對了,我還有一個禮物要送給你。”

    “禮物?什麼禮物?”

    新九郎感覺有些好奇,但是他只感覺心臟一熱,接着黃龍就再也沒有了任何動靜。

    緊接着淺井新九郎也感覺自己的各項感官正在迅速的變得遲鈍,雖然仍舊遠勝常人,但他卻再無可能像之前那樣輕易的察覺到百米之外的妖怪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身下的大地對他仍舊那麼熱情,微弱的力量正源源不斷涌入他的身體,進一步修復他的傷勢,這是黃龍的天賦本能,同時也已經是他的。

    再次深深的嘆了口氣,淺井新九郎不再去想黃龍那個所謂的禮物究竟是什麼了,既然黃龍它想要保持神祕感,那就繼續保持着吧。

    努力平復了一下氣息,他再次重新引導着體內微弱的能量繼續修復着傷口,現在這已經是他的身體了,他需要儘量保證他它完好無損,畢竟在黃龍虛弱到這個地步之後,它們恐怕沒有再次重來的機會了。

    又過了一會兒之後,不遠處傳來了略微有些雜亂的腳步聲,聽起來有一些人類正在迅速的靠近這裏,儘管感官被削弱了不少,但人類和野獸的差異還是非常容易區分的。

    新九郎擡頭看了一眼,發現其中領頭的一個手持長刀,身披簡陋鎧甲的年輕男子,正滿臉驚喜的朝他奔來。

    他是淺井新九郎這次狩獵野豬行動的副官,名爲遠藤小三郎,他也是淺井家大將遠藤直經的一門衆,是特意被派遣過來爲他效力的,這本身也代表了對方的某種善意。

    在他身後則是大概不到二十個面黃肌瘦,垂頭喪氣,像農民更多過像士兵的人。

    他們手持竹槍,身形單薄,身高普遍比新九郎低了一個頭不止,大部分都在一米五左右,面黃肌瘦,看起來就沒有什麼力量。

    而且除了在腰間圍着草摺裙,偶爾有幾個人頭上戴着一頂草帽樣式的陣笠以外,其他人的身上就再也沒有其他任何防護性的裝備了,只有一些簡陋而粗糙的灰色布衣,他們的戰鬥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們是尼朋戰國時代最低等,也是最普遍的軍隊組成部分-農兵,亦或者叫足輕。

    在平時,他們就是些農民,每日在田間辛勤耕作,只有在戰爭發生之際,纔會被他們的領主召集起來,作爲臨時的士兵參戰。

    雖然幾乎未經任何訓練的他們,不管是戰鬥力還是戰鬥意志都乏善可陳,裝備更是低劣至極,但勝在數量衆多,十抽一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也幾乎不需要付給他們什麼報酬,所以這種制度也已經被沿用了數百年。

    此刻他們身上的斑斑血跡,以及種種狼狽,顯示着他們之前也並非一帆風順,這對於他們這些足輕來說可是很罕見的事情。

    因爲在幾乎所有的戰鬥中,最終的勝利果實都會被大名,以及各個級別的武士所攫取,不管是打贏了還是打輸了,除了管幾頓飯以外,足輕這種在軍隊中最最下級的存在,幾乎都沒有任何其他收穫的。

    雖然有些足輕能在戰場上敵人死者的屍體上,搜刮到一些財物,但那畢竟是極少數現象,因爲武士們對於軍功極爲看重,他們是不會允許足輕們動自己的戰利品的。

    至於搜刮敵對足輕的屍體,能夠獲得的東西就不用期待了,大家都是足輕,根本得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拼上性命就戰鬥,贏了卻沒有自己多少好處,那自己還爲什麼要拼命呢?

    所以久而久之,尼朋的很多戰場都出現了一種非常奇特的現象,數千部隊大戰了一天,最終統計下來,雙方傷亡人數加起來可能只有那麼一兩百人,而且其中還大部分都是武士。

    因爲足輕們早就習慣了渾水摸魚,除非確定己方是必定會勝利的,否則他們極少會拼死戰鬥。

    所以在看到眼前這些足輕們大都身上帶血之後,新九郎就知道他們的遭遇恐怕都很不妙,否則他們絕對不會這麼拼命去戰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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