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略微客套了幾句之後,淺井長政也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知客僧略微沉吟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坦誠相告,因爲身爲知客僧的他認出了對方的武具和胯下的戰馬都不是便宜貨,而且身邊還攜帶着護衛和侍女,這樣富裕的武士應該不至於信口開河。
更何況他將要說的事情本來也不是什麼祕密,附近許多居民都有所聽聞,只不過基本上沒人會相信而已。
“阿彌陀佛,寶藏院大人聽聞最近山中有邪魔肆虐,所以帶着一衆僧兵前往降妖除魔去了,暫時未歸,施主不如明日再來吧。”
“降妖除魔?”
淺井長政頓時面露驚異,和身後同樣很是詫異的島左近對視了一眼之後,他再次繼續追問道:“不知大師可否告知具體地址,我的確有重要的事情想要找寶藏院大師。”
難不成,寶藏院胤榮也是去山谷清剿那些腐朽的屍骨去了?可是他們從始至終都完全沒看到對方啊。
而且像這種有妖魔出現的事情,難道興福寺不應該稍微遮掩一下,以免引得民衆恐慌嗎?
不,等等,也許自己想偏了,妖魔的存在對於普通人來說固然是一種危害,可對於他們佛門來說,卻正可以藉此招攬信徒啊...
知客僧頓時面露難色:“阿彌陀佛,此事關係妖魔與信衆的平安,請恕小僧暫時不能告知施主詳情。”
“好吧,那就多謝大師了。”
既然知客僧不想多說,淺井長政也就不再多問,反正他回來的時候也可以再順路來看看,而且按照他現在對這些佛門的瞭解,如果寶藏院胤榮真的討伐了妖魔的話,他們興福寺一定會大肆宣揚出去的。
留下了幾兩銀子作爲香火錢後,淺井長政就準備離開了,興福寺位於奈良地區,距離比較發達的奈良町也不算遠,反正現在天色還沒徹底暗下去,時間還夠。
不過臨走之前,淺井長政突然間想問問對方的名字,雖然總共也沒交談多久,但是從對方的言談舉止等方面來看,未來應該不僅僅是個普通的知客僧纔對。
知客僧微微行禮,口稱阿彌陀佛,對淺井長政的慷慨捐贈表達了感謝,然後纔回到:“阿彌陀佛,小僧法號覺慶。”
“覺慶嗎?不錯的名字,我是北近江的少主淺井長政,希望我們還有再見面的機會。”
這樣笑着,淺井長政再次丟下了十兩銀子,在覺慶的連聲感謝中,轉身離去。
離開了興福寺有段距離之後,島左近終於忍不住發問:“少主,那名知客僧的身份很特殊嗎?”
哪怕對於尋常武士來說,十兩銀子也絕對不是個小數目了,不過他更加關注的是少主對對方的態度。
小女忍這時也歪着腦袋看了過來,顯然她同樣也很好奇,只不過大概因爲她正處於每個月的特殊時期,所以她看起來比昨天安靜了許多。
只有阿秀正在那邊魂遊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不擅長與人交流的她對於這種事情總是不太感興趣。
淺井長政呵呵一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知客僧覺慶,其實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現任大將軍的親弟弟。”
島左近瞬間瞪大了雙眼:“什麼?大將軍的弟弟?”
寧寧也是小嘴微張,顯得極爲驚訝。
雖然在眼下的尼朋,號稱武家之首的大將軍和天皇都是些純粹的吉祥物,但只要他們仍然存在一天,就沒辦法真的被徹底忽略掉。
淺井長政在兩個人的心中頓時變得越發神祕起來。
淺井長政卻也沒給他們詳細解釋,不僅是因爲完全沒有那個必要,也是因爲他一時間還真解釋不清楚,因爲這份情報是來自他後世的記憶。
根據將軍家的慣例,未能獲得嗣子地位的將軍之子都要出家,因此覺慶就被送入了佛門之中,成爲了興福寺的一名知客僧。
在不少大名的家中也都有類似的傳統,除了嫡子擁有繼承權以外,其他年紀彷彿的兄弟,很多都會被送入佛門出家,除非嫡子橫死,否則他們這輩子基本上都沒什麼機會繼承家業了,這主要是爲了避免大名的後代因爲繼承權而展開內鬥。
比如說號稱東海道第一弓取的今川義元,他其實也是在寺廟裏當了一段時間和尚的,後來還是因爲他身爲家督的哥哥死了,他纔在他母親和老師的支持下從寺廟裏跑出來爭奪大名的位置,並且逐步擁有了現在的地步。
當然了,也不是沒有例外,如果兩個兒子的年紀相差很多,或者他們擁有不同的母親且身份懸殊,也許就會被大名判斷其中一人不具備威脅,也就沒必要讓他出家了。
淺井長政覺得這種慣例還是很有用處的,如果織田信長他老爸當初能用這一招的話,之前織田家的那場內亂就完全不可能存在了。
哪像現在,雖然織田信長最終獲得了勝利,但他們織田家整體仍然損失不低。
淺井長政之所以臨走時又多捐獻了十兩銀子,就是爲了給對方一個特殊的印象。
如果現任大將軍因爲疾病或者意外而離世,其繼任者有一定可能是現在的興福寺知客僧-覺慶和尚,到時候這點銀子沒準在關鍵時刻就能發揮一些作用了。
雖然也不見得要等多少年才能派上用場,又能派上多大的用場,但那點銀子對他來說也不算什麼不是?
就在淺井長政幾人朝奈良進發的時候,在距離興福寺東南方十數裏的野外,他想要尋找的寶藏院胤榮,正帶着大批僧兵和另一羣裝束和他們非常相像的敵人對峙着。
“你們長島城的僧官死了,憑什麼要跑到我們興福寺的地盤來尋找兇手?”
“因爲我們正是循着他們的蹤跡追過來的,快點讓開,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儘管這裏是對方的地盤,儘管對方爲首者是小有聲望的槍術達人,但因爲己方的僧兵數量更多,所以來自長島城的僧兵首領還是有些底氣的。
寶藏院胤榮當場就被氣笑了:“在我們的地盤,叫我們讓開,真當我興福寺無人嗎?今天沒找到真正的妖魔,那就讓貧僧來懲罰你們這些一向宗邪徒吧!”
他本來是聽到有村民要說虎妖食人,所以才帶着僧兵們興師動衆的前往圍剿,沒想到沒見到虎妖,反倒恰好遇到了這些越界前來的一向宗門徒。
雖然一向宗和興福寺也曾經有過聯姻,但多年以來,因爲信仰的衝突和對信徒的爭奪,雙方早已經水火不容了。
僧兵首領瞬間就怒了:“竟然膽敢侮辱我們一向宗?今天必定讓你見識一下厲害,兄弟們,給我衝啊!”
寶藏院胤榮也舉起了手中的十字文槍:“哼,早聽說你們一向宗向來跋扈得很,今天也讓你們見識一下我興福寺僧兵的力量!”
哪怕自己其實對於信衆和香火的多寡並不是特別的在乎,但興福寺可不僅僅是自己一個人,他也要爲衆多同門着想,今天就好好收拾一下這些一向宗的傢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