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唐玉斐江堰 >第四十四章 漫漫追太子路一
    唐玉斐正坐在一方小條案前,案上擺着魚藻紋酒壺杯盞和幾碟精緻的糕點。鼻尖縈繞菊花酒的清香,還有女子濃重的脂粉味兒。化作簪子的“蟲洞”發出瑩瑩微光,向她傳遞這個任務世界的信息和原主身份。

    短暫的眩暈過後,唐玉斐的嘴角抽了兩下,又讓公司給坑了。

    瞧瞧,說的多好聽啊。相國唯一嫡女,身份尊貴,集千萬寵愛於一身。可公司沒告訴她,這相國之女特麼的是個名動京城的草包啊!唐玉斐低頭打量自己,一身特製的桃粉色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裙底繡了大概有上百隻蝴蝶。衣料是上好雲錦,繡工也精巧,可合起來就是個大寫的俗氣。

    這鮮嫩的顏色,這庸俗的圖案,簡直就是在挑戰她的審美下限。

    唐玉斐自暴自棄了一陣,終於打起精神來觀察原主所處的位置。

    金秋十月,菊花開的正好,正嘉帝在御花園設詩宴與臣子賞花論酒。可宮中傳來小道消息,正嘉帝此次是以詩宴爲由替皇子們選妃,所以閨中小姐們這回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誓要替自己博個皇妃的名頭回來。是以表面上和樂融融笑語一片的御花園內,貴女們各懷心思,暗藏鋒芒,背地裏議論着這家小姐妝容太濃,那家小姐衣服太素。

    其實貴女們爭奪的皇子,也就這麼三個。

    正嘉帝膝下九位皇子中,唯有已故皇后所出的太子百里青尚未娶妻,嫺貴妃所出的大皇子百里昊和怡淑妃所出的三皇子百里朔尚留着正妃位置,九皇子百里亭則年歲尚小,剩下其他皇子都已娶親封地,做了親王。

    這三個兒子中,大皇子百里昊野心勃勃,性格陰戾行事狠辣,能力出挑卻風評好壞不一,暗地裏拉攏了不少臣子,更有一批智囊幕僚。比起來三皇子百里朔卻風流散漫,更愛尋歡作樂,支持他的人就少了許多。

    至於太子百里青麼,就是她這次的任務對象。

    唐玉斐翻看了他的資料,忍不住微嘆口氣。可惜了,這個劇本不是宮鬥爭位大戲,百里青此生都與皇位無緣。

    他的生母景德皇后因一些宮中陰私在懷他的時候身中劇毒,她拼死保下這個孩子便撒手人寰。可誰知太醫抱過孩子一診,發現餘毒早已深入他體內,竟是個活不過三十的短命鬼。

    正嘉帝對外瞞下這件事,照樣立他爲太子,留在身邊親自教導,常年用珍貴藥材溫養着他的身體。

    太子也不負衆望,從小就展露出驚才絕豔的能力,三歲成詩,七歲便能與太傅辯書,字字珠璣。原本所有人都看好太子,誰知十歲之後他竟迅速消沉了下去,從此表現平平再也沒有任何出彩之處,十五歲那年更是執意搬出東宮,住在宮外自設的行宮裏了。倒是別的皇子漸漸露出鋒芒,轉走了衆人的注意力。

    可看過劇本的唐玉斐知道,聰穎如百里青,正是十歲那年無意中得知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和皇帝寵愛他的真相,心灰意冷的同時也再無奪位之心。

    試問一個生命如曇花的人,如何能對權勢財富動心?世人都說正嘉帝對已故皇后情深義重,對太子更是悉心教誨寵愛非常,可唐玉斐和百里青都知道這不過是皇帝制衡各皇子的方法罷了,其中又能有多少真情?

    百里青註定活不長久,既無心皇位,那就陪他安靜度過餘生。可最讓唐玉斐頭痛的一點是,百里青似乎早已心有所屬!女主桐陽郡主同他是幼時玩伴,本就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又帶着閃亮亮的女主光環,劇本里百里青惦記着這位白月光,到死都沒有婚配。

    可惜女主註定要跟男主在一起,男主卻是那個一開始被所有人不看好的三皇子。

    沒錯,他纔是最有野心最聰明的人,靠着一手扮豬喫老虎成功瞞過所有人,最後美人與江山兼得。

    這是個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的悲慘故事,百里青乃典型苦情男配,最後時刻還爲了桐陽郡主,替三皇子的爭位大業添了把柴。

    這個任務不是沒有其他執行者們挑戰過,可皆以失敗告終,紛紛表示百里青完全攻略不動,還不如讓她們殺出一條血路讓他登基來得痛快。兜兜轉轉,燙手山芋丟到了唐玉斐的手上。

    唐玉斐看完資料後萎了,覺得頭開始隱隱作痛。

    事實上她真的在頭痛,因爲原主這個草包被人慫恿,不久前女扮男裝參加秋獮從馬上跌下來磕到了腦袋,暈了足有半個月,現在是頂着傷口來詩宴湊熱鬧的。怪不得她總覺得周圍的視線若有若無的落在她頭上,其中嘲諷、好笑的意味明明白白。

    不過唐玉斐一向不在意他人的眼光,悄悄將裙襬下跪坐的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麻的她都沒知覺了。

    旁邊的相國夫人注意到她的動作,轉過來一臉擔憂地低聲問道:“玉兒,是不是頭又疼了?”

    “沒有,就是腿麻了。”唐玉斐老實回答。

    相國夫人梳着朝雲近香髻,五官端莊大氣,兩腮有肉,典型的當家主母樣。相國同她多年來伉儷情深、恩愛非常,並未納妾,在這個時代實屬難得。後院裏沒這麼多糟心事,她保養的很好。

    “一會兒你老老實實賞花喫東西就好了,可不要再胡鬧惹出什麼岔子了,小心讓聖上不高興。”相國夫人仍不放心,細細叮囑道,看着自家女兒的額頭滿是心疼。她曉得自家女兒被寵壞了,性子單純驕縱,容易受人挑撥又愛意氣用事,讓他們操碎了心,偏偏又不捨得多加責罵。

    家裏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從來都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就連秋獮鬧出這麼大的事,在女兒滿臉是血的被送回來後,他們的一腔怒氣也都變成了緊張和擔憂。

    唐玉斐立即乖巧地點頭,心中卻明白就算她願意老實待着,也不會有人放過她。

    正思忖間,一道尖細的聲音響起:“陛下到,太子到——”

    衆人立即行跪拜禮,唐玉斐也跪下,卻藉着其他人的遮掩悄然擡眸,打量正嘉帝身後的一個人影,想必他就是太子百里青。

    唐玉斐凝神細看,這個人給她的印象全凝結成一個字:冷。

    一身繡金月白大袖長袍,白靴玉冠,纖塵不染,皎皎獨立。深秋雖有寒意,嬌弱的貴女們也只多罩了件披風,百里青的領口卻已滾了一圈狐裘,似是極畏寒。

    資料上說他完全繼承了景德皇后的外貌優勢,一張臉昳麗非常,可那雙死水般的鳳眸卻如冷露寒泉,只一眼就能叫你凍徹心扉。他緩步走來時廣袖翻飛,彷彿下一刻就能乘風而起,踏月而去,是這世間留不住的人。

    即使知道太子比不過風頭正好的大皇子,可他那張驚豔的臉還是鎮住了貴女們,令她們久久回不過神來,臉上都飛起羞紅。

    正嘉帝落座後,這才用威嚴寬厚的聲音道了一句:“衆愛卿平身。”

    唐玉斐早已收回了目光,繼續毫無存在感地坐在相國夫人的身邊。只這一眼,她就感覺到了百里青的難搞。他是自內而外的冷,冷到了骨子裏,大概除了桐陽郡主,這世間一切都不能讓他有興趣吧。

    皇帝一來,詩宴就正式開始了。

    此次詩宴有以菊作畫、以菊吟詩兩個主題,是以很快就有宮女太監搬來十幾盆品種形態各異的菊花一一擺在席位中,又給衆人都分發了筆墨紙硯,唐玉斐所在的小條案前也攤了一張。

    這些貴女們自小教學嚴格,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且不論好壞,讓她們畫一盆菊、寫幾首詩自然是很簡單的,只一人除外。

    相國夫人又擔憂地同唐玉斐說悄悄話:“玉兒,隨便畫兩筆就好了,反正聖上也不可能注意到咱們。”

    唐玉斐額上掛下幾條黑線,果然相國夫人還是很清楚自家女兒的能力的,畢竟草包之名不是虛扣。原主對學習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動不動就喊累偷懶,以至於到現在什麼也沒學會,就會畫兩筆王八氣氣她老爹。

    不過唐玉斐也確實不能用毛筆畫出什麼絕世名作,於是她隨便勾了幾筆就安然當個廢物,不動聲色地打量百里青,對方挺直坐在正嘉帝身側,舉着一隻杯盞漠然出神,根本沒有將注意力放在詩宴上,也像是完全察覺不到底下涌動的暗流。

    不出唐玉斐所料,第一個作完畫的人是謝太傅之女,素有才女之名的謝安筠。

    此時謝安筠微擡下巴,一臉傲氣地將自己的畫呈了出來,果然受到了大批讚譽,就連正嘉帝都點了點頭。她得意地轉了轉眼珠,卻發現場中有兩個人根本沒有正眼瞧她,一個是太子百里青,一個是相國之女唐玉斐。

    太子冷傲也就罷了,一個草包竟不爲她的才華動容?謝安筠頓覺惱怒,心中冷笑了一聲,嘴上卻嬌嬌軟軟地說道:“不知道唐妹妹畫的如何,可否也讓大家觀覽?”

    謝安筠的話一出口,現場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額上還纏着紗布的相國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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