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麻的電流感頓時蔓延整條手臂,五指脫力,圓鏡掉進了百里青的掌心中。
臥槽!眼看着“蟲洞”被奪走,唐玉斐瞪圓了眼睛,下意識想搶回來。
他們的動靜雖小,還是引起了百里朔發疑,一雙桃花目輕飄飄的斜睨了過來。唐玉斐只好按捺下內心的驚濤駭浪,臉上不敢表露出一絲端倪,餘光看見百里青面無表情地捏了捏圓鏡,隨後將它攏自袖間。
幸虧“蟲洞”看起來只是個普通的鏡子,毫無危險,唐玉斐這麼一想內心稍安。
好容易熬到百里青離開,唐玉斐也立即起身追了出去。
慧月早就在外面等着自家小姐,唐玉斐風風火火上了軟轎,催促道:“快,追上太子的轎子!”百里青的動作還真夠快的,才這麼會兒影子都快看不到了。
“小姐,你要當街攔轎嗎?!”慧月嚇得倒抽一口冷氣。
“少廢話,先跟上去。”唐玉斐懶的跟她多解釋,她要動手不會挑人少的地兒嗎?
於是車伕一揚馬鞭,以更快的速度向着百里青的轎子追去。
太子在宮外的府邸離郡主府有一段不短的路,唐玉斐將距離控制在剛好能看到百里青轎尾的程度,一路不緊不慢的跟着。直到太子府就快到了,她命車伕將馬車一轉,繞進了一條小巷中。
百里青敏銳的察覺到有人一直在跟着她,卻沒有命人查看,兀自閉目養神,直到轎子突然停下。
“殿下,有人攔轎。”侍從青稞的聲音自轎外響起。
“誰。”
“說是相府的人。”
唐玉斐讓慧月留着,自己施施然從軟轎上下來了。不遠處的轎子輕穩停下,就連紫色的珠簾都沒有晃動,轎前站着的一位白衣侍從年紀不大,面容清秀,如今一臉戒備的看着她們。
“我要見你們太子。”唐玉斐和善笑道。
“大膽,太子殿下豈是你說見就能見的?當街攔轎,你可知這是要治罪的!”青稞皺眉喝道,這相國獨女果然如傳聞中一般驕縱無禮,也不想想太子是什麼身份?
“你們太子拿了我的東西不肯還,我只好當面討要。至於攔轎麼,實屬無奈。”唐玉斐嘆了口氣。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表情。
對方看着氣定神閒毫無心虛,青稞卻知道詩宴上的事情,認定這是她要見太子的藉口,心裏頓時更加厭棄,語氣鄙夷道:“一派胡言,我們殿下怎麼會拿你的東西?我勸你識相些快點讓開。”
“有沒有拿,問問便知。”唐玉斐也不生氣,提高了音量朗聲道。
“那東西對我十分重要,想必你們殿下拿着女子的髮簪也沒有用處,還請太子歸還於我。”
唐玉斐心裏憋着笑,臉上卻是越發的堅定從容,藏在袖間的手緊緊掐着手心才勉強沒讓自己破功。“蟲洞”就算不在自己身邊也可以隨心念而動,幻化成符合這個時代的東西,早在話出口的瞬間,“蟲洞”就變回了髮簪模樣。
本來她還沒有藉口接近百里青,既是他奪了自己的東西,就別怪她順勢而爲了。
她的話一字不落清晰地傳於百里青的耳中,他下意識往袖間摸去,沒有摸到那枚被他懷疑藏着暗器的圓鏡,卻真的拿出了一支女子的髮簪來。
百里青的眉毛微不可查的一皺,他拿回的分明是鏡子,怎麼真成了髮簪?他將小巧的髮簪翻了個轉,簪身上刻着一個玲瓏的“玉”字。
眸中閃過沉吟,轎外青稞惱怒的聲音卻再度響起:“你這人真是不知好歹,相國兩代清明,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
“青稞。”
青稞還要再罵,轎子裏卻傳來一道低沉清冽的男聲。
轎簾被人掀開,解了披風的百里青自轎中而出,青稞一愣後急忙去扶。突兀的白色出現在溼冷的小巷中時,乾淨的如一捧細雪,泛起清輝。
“您的披風。”青稞臉色着急,卻被百里青一個擡手阻攔。他只好低頭老實站着,看着唐玉斐的眼神更加充滿了怨念。自家太子身子弱,半點風受不得,若是因爲這個無禮的相國小姐……
唐玉斐笑意盈盈,敷衍了事地行了個禮,隨即毫不客氣地將手一攤:“太子,東西可願還我了?”
百里青站在不遠處,淡漠的鳳眸似乎在打量她,並沒有動作。
“太子應該已經查過了,那確實是支普通的簪子,沒什麼特別之處。太子若是喜歡,我下回就專讓人送你簪子好了。”
可下一刻,他就眼睜睜地看着自家殿下擡起手,確確實實遞出了一支精巧的髮簪。
青稞兩眼一黑,腦子炸開了。
“本宮拿回的本是枚圓鏡。”百里青淡漠地開口,鳳眸卻帶着凌厲的光看着眼前始終帶着笑容的女孩,透出隱隱的審視來。
圓鏡變髮簪,本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像是他聽聞過的海外巫術。從詩宴上一鳴驚人將矛頭對準他,加上她在郡主府的那些小動作,他無法不懷疑她別有目的。
莫非她是老三的人?
百里青思及此處,眸中冷意更甚。
“太子記錯了,哪來的什麼圓鏡,你手中的確實是我的髮簪。”唐玉斐面不改色地扯謊,眼波一轉似盈盈秋水,一點兒沒有因他的眼神而感到懼怕:“那是家母贈的生辰賀禮,對我來說意義非凡。我再喜歡太子,也不能隨便將這麼重要的東西轉贈。除非……”
她指了指他腰間,笑着說道:“除非太子拿你腰間的玉佩跟我換。”
“大膽!私相授受成何體統!你真是不知廉恥!”青稞再忍不住,終於把剛纔一直想罵的話罵出來了。
“全京城誰不知道我戀慕太子多年。”唐玉斐裝出一副驚訝的模樣,全然不知廉恥爲何物:“拿了我的定情信物,不得禮尚往來一番?”
青稞一口老血鬱結於心,被氣的臉色由紅轉白,他平生從未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怎麼被她三言兩語一說,殿下跟她就不清不白了?
百里青知道這髮簪確實沒問題,也沒有要多糾纏的意思,於是擡手將髮簪遠遠一拋。唐玉斐上前半步,穩穩當當地將那簪子接回手中,寶貝地收回懷中後復又可惜地看了百里青的玉佩一眼。
私相授受,聽着還挺不錯的。
“別打皇室的主意。”百里青難得多同她說了一句話,卻是在警告她。他以前從未關注過這個相府嫡女,如今卻覺得她有些不簡單。
隨後他轉身打算上轎,卻聽到身後不鹹不淡地傳來一句:“我要是打了,又如何?”
唐玉斐有些執拗地猜測,他這是在警告自己別插手皇子們的奪位之爭,還是讓自己別再糾纏他,亦或是在保護桐陽郡主?
前兩個都能理解,最後一個絕對不行。
百里青扭頭看她,漆黑的眼裏鎖了一冬的寒意,可還未來得及開口卻眉毛一皺,先咳出聲來。他以手握拳抵於脣部,隱忍而壓抑,那張向來無甚表情的臉上有一抹痛楚。
“殿下,快上轎吧。”青稞慌了,一邊給百里青順着背一邊勸道。好容易等他止了咳,扶着他重新上了馬車。
唐玉斐的心也跟着吊了起來,忍不住上前想問問究竟,卻被回頭的青稞狠狠一剜,滿臉厭惡地說道:“還不快讓路?!讓太子在外站了這麼久,若是出了三長兩短,唐相國也保不住你!”
微嘆了一口氣,唐玉斐這回不再多說,回了自己的軟轎立即命人掉頭,心中卻對百里青的身體無限憂慮了起來。
沒想到百里青畏寒到了這種地步,想必體內的餘毒已在漸漸擴散。靠珍貴藥材堆着續命的情況又能持續多久?劇本上只說他活不過三十歲,結局也是爲了桐陽郡主甘願赴死,誰又知道他這條命究竟能吊到何時?
萬一百里青還沒來得及接納她卻已壽數先絕,這該如何是好?看來爲了他的身體,她怎麼也得想些法子讓他活的更久一些。
這邊唐玉斐憂憂慮慮,卻不知已經回到府上的百里青徑直來到書房,喚了一聲夜梟。
不出片刻,原本並無二人的書房自樑上躍下一個黑衣男子,眉眼大刀闊斧暗藏冷意,渾身裹着一層血煞戾氣,跪在百里前身前恭敬道:“太子殿下。”
夜宵是太子府的暗衛之一,百里青如今雖鋒芒盡斂搬出皇宮,其他皇子卻仍虎視眈眈。他能安然活到現在,這批暗衛功勞不小。
“去追查相府獨女唐玉斐,將她的行蹤報備於我。”百里青面無表情地說道。
夜梟的面色有些古怪,不免多嘴問了一句:“殿下懷疑她有威脅?”相國家的傻女兒不是個草包麼?殿下要他跟着這人幹什麼?
他一心保護主子,消息較常人閉塞一些,尚不知道唐玉斐如今在京城的名聲因爲自家殿下又噪了一回。
正思忖間,卻聽到那道寒涼的聲音再度響起:“若有問題,直接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