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枕天香 >第060章 出診
    午時三刻,客棧走廊時有人語。

    顏清用完膳,歇了一會兒後泡腳。

    她的兩隻腳板一共長了七個水泡,泡完腳後,月桂給她用針挑破,但是沒有藥膏可抹。

    月桂說道:“大小姐,要不要婢子去催一催郎中,順便買點藥給您塗上?”

    顏清原來白白嫩嫩的雙腳現在紅紅腫腫,月桂擔心會留疤。

    “你賞點錢讓小二哥跑一趟益元堂,”顏清指了指案几上的錢袋,“裏面的銀子你看着支用,自己也打盆熱水洗漱一下吧。”

    她其實想直接泡個熱水澡,但大夫還沒來,不敢回自己的客房。

    月桂很想問銀子是怎麼來的,幾回話到嘴邊又咽回去,“那婢子去了。”

    顏清點點頭,看着自己雙腳有些發怵。她以前經常跑任務,雙腳走路多了自然會變得粗糙,需要花人力物力去保養。清兒也不是二門不邁,不成想走一段路竟磨成這般,熱水泡腳後舒服很多,可是火辣辣的疼。

    她記得一味藥膏是用紫草、當歸、防風等熬製,有活血生肌的作用,晚些調一些來用好了。

    月桂出去片刻後回來了,告訴顏清已經讓店小二去催郎中儘快過來。

    顏清昏昏欲睡,用腳後根慢慢走到桌子那邊坐下,趴在桌面,“郎中來了喚醒我。”

    再過了半晌,店小二已經回來,輕輕敲門。

    月桂剛把腳抹乾,聞聲連忙過去將門打開一條縫,站在顏清所在的那個方向,把外頭的視線封死。她沒看到大夫在左右,疑惑地問:“小二哥,大夫呢?”

    店小二小聲道:“姑娘,益元堂的郎中有急診要去城北,給小姐退了訂。要不要另外幫您請一個?”他把退回來的二十文訂金交給月桂。

    “怎麼會這樣?益元堂白日明明有兩個大夫坐診的!”月桂很是惱怒,“我自己去一趟。”

    店小二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道:“勸姑娘別去益元堂,換一家吧。”

    月桂沒有追問原因,也不想打擾顏清歇息,點點頭小聲道:“我明白了。”

    接下來,月桂跑遍了整個京城的醫館,所有大夫不是在忙就是出診。

    月桂雙腿發軟,站在街頭茫然四顧,手足無措。她回到蓬萊客棧角門時,眼淚忍不住掉下來,蹲在門旁抱膝無聲痛哭。

    顏清看着這一幕,心裏有股說不出的滋味,沒有驚動月桂,悄然轉身找人打聽因由。

    “掌櫃的,我想問一下,先前我的侍女讓哪位小二哥去請大夫?”

    大堂客人非常多,很熱鬧,她需要提高音量說話。

    掌櫃正在打算盤,聞言擡頭,看到是蒙着整張臉那位姑娘連忙笑道:“回姑娘話,是肖滿。剛纔好像看到他去了後廚,小的幫你叫他出來。”

    不等顏清說話,他側頭衝後廚那邊朗聲喊道:“肖滿!”中氣十足,一點不似對顏清說話時那麼恭謹有禮。

    “來了,掌櫃。”肖滿剛去後廚給住店的客人下單,本來想偷一會懶,聽見掌櫃喊他趕忙出來,見顏清也在那頭,感覺事情不妙,硬着頭皮迎上前。“大小姐好。”

    掌櫃板着臉道:“肖滿,姑娘有話問你。”

    肖滿躬身道:“不知道姑娘想問什麼,小的定然知無不言。”

    顏清開門見山,“益元堂那邊是怎麼一回事?大夫沒見影,我的侍女出去很久了還沒回來,估計是沒請到大夫才一直在外頭轉悠。”

    肖滿嘆了口氣,聲音還是低低柔柔的:“大小姐,小的去那兒時還有大夫在,但他說要出急診,您付的訂金退了。可是小的離開後躲在角落看了一陣子,那大夫根本沒出去。”

    他把自己遇見的情況告知了顏清,沒有摻雜自己的猜測。

    顏清明白了,“原來如此,小哥忙去吧。”

    事情很簡單,大夫不願出診找藉口搪塞而已,單論這事兒還算正常,那麼令月桂崩潰的原因不作它想,定是她能找到的醫館的大夫皆不出診,事出反常必有妖。

    想不到剛踏進京城,又給人盯上了。

    是誰暫且不管,先救沈靜詩要緊,否則針進入血管會很麻煩。

    肖滿欲言又止,瞄了掌櫃一眼,剛好掌櫃也瞥向他,那眼神暗帶刀光,打了個寒顫連忙退下。

    顏清剛想跟掌櫃打聽可有沒坐堂的大夫,孰料掌櫃已經主動告訴她在客棧後門過去兩條巷子有個脾氣古怪的老郎中。

    “康大夫沒有開館坐堂,可能他不缺錢,不過偶爾有人會慕名而去。姑娘若實在沒辦法,可以去試試看。”

    顏清最喜歡脾氣古怪的人,謝過掌櫃後直接向後門走去。

    掌櫃好像不知道自己此舉得罪人,低頭若無其事繼續拔算盤。

    姓康的大夫,住在七步巷一間三進的房子,門面不算氣派卻很新淨,紅木大門敞開着,顏清遠遠便能聞到藥材的香味。

    因爲腿疼,她走路很慢,離大門約莫還有八尺時,有人捷足先登,入內後立刻把大門掩上。

    那是一個非常普通的中年男子,穿着普藍色長袍,身上沒有飾物,看不出來路,唯一能確定的是此人身上有劣質的胭脂味。

    顏清來到門前,按規矩連續敲了五下門。

    在大齊,敲門連敲五下代表有急事。

    屋內第二進是天井,一位鶴髮童顏的男子在整理地上橫七豎八鋪開的草藥。他聽到敲門聲,須臾後有不速之客進來,扔給他一錠十兩的紋銀。

    “康大夫是嗎?我家有人病了,跟我走一趟吧。”那人說話時眼睛斜望着別處,舉止很輕浮,一副別人見了銀子肯定跟他走的自信高傲。

    “在下確實姓康,可不叫大夫。”康寧撿起地上的銀錠丟給他,“請回吧,這銀子太重老夫受不起。”

    那人伸手接過銀子揣回兜裏,盯着康寧嚴聲道:“別敬酒不喝喝罰酒!”

    康寧將一把長長的草藥捆好輕輕放到一旁,饒有興趣地問:“敬酒如何,罰酒如何,且說來聽聽。”

    那人亮出砂鍋大的拳頭,“敬酒老實跟我走一趟,罰酒?哼,那得問問我的拳頭了。”

    康寧恍然大悟,大步走向他,瞅着他的拳頭認真地說:“賢士你這拳頭不太好,要不要老夫給你號個脈?”

    那人冷笑:“少在這胡說八道,趕快出診!”

    康寧執着地說:“你的拳頭有病需要先治,讓老夫幫幫你。”說罷,他緩緩把那人的拳頭捏住,輕鬆分開他用力抵抗的五指,然後自他手掌到指尖輕輕一順,“好了。”

    顏清沒什麼耐性,打算一刻鐘還沒開門就要闖進去,忽然聽得內裏傳出一聲慘叫,順勢推門入內,只見那個穿普藍色長袍的男子扼着自己的左腕嚎叫。

    “姑娘有何貴幹?”康寧見又有人不請自來,不悅地質問。

    那人還在嚎,顏清只好提高音量說道:“康大夫,小女子顏清,妹妹得了急病不方便過來,想請你出診,不知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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