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的、黃的、藍的、紫色、粉的蝴蝶漫天飛舞,落在烏黑的發,玉白的冠,藍色的衣領,妝人臉,芬芳沁。
有少女着一襲月牙色襦衫水藍色百摺裙,鵝黃色披帛,挽彎月髻,坐於輪椅之上,由着下人擡進客棧,五顏六色的蝶兒散落在她雅緻的衫裙,宛如天女攜繁花臨凡,氣韻清絕而高貴。
她那嬌媚到極致的大眼睛顧盼生輝,掃過大堂,鮮豔欲滴的紅脣微啓,喚來掌櫃要一雅座。
琵琶聲又起,挑挑拔拔,若三春的水流進了四月的天,纏纏綿綿。
丘蓉知道這號人,她剛來京城就聽聞了她的名字,大家都說那是大齊最美的少女,她不服。
待她上得樓來時,丘蓉靠着琵琶的頭微微擡起,望向那個需要下人抱的瘦弱少女,驚鴻一瞥心頭一窒。
弦急弦疾,似五月驟變的天,潮水上漲,龍舟競賽,男兒風振,鼓起鼓落,又是一春,不快不慢來到初夏。
琵琶聲嘎然而止。
輕輕脆脆的掌聲自二樓響起,接着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掌聲隨後而到。
“好曲。”
春望夏,這曲子不僅是彈景,更是由景抒情,抒發少年春心動時的心境如三春的風,四月的天,五月的雨,感情在春天生根發芽、生長,盼望夏季快些來到,在那七月節,向心愛的人表白。
顏清聽過師父彈奏,此女大概心緒不靈,彈錯了三個音,收尾力度不夠,意境差了少許,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謝姑娘讚賞。”丘蓉雖然出身不好,可才貌雙全,自小心高氣傲,自然不願意給人比了下去,聞言落落大方起身回禮。
顏清由小草抱着,示意在右側的月桂打賞。
掌櫃在顏清進門時已經把消息告訴了東家,他不是歡喜,而是擔心顏清到此用膳會惹來災禍,聽說她近日去那那遭殃。可是他哪裏敢趕客,只好請東家來。
月桂臉帶笑容,給了五兩賞錢,她心裏內疼得緊,五兩呢!可在這種場合,不敢失禮。
小草跟着店小二往左轉,丘蓉嬌滴滴開口留住了顏清,“不知姑娘想聽什麼曲子?”
一般打賞三十兩以上才能點曲。
顏清不知二皇子和許世子現身在何處,即然自己懷目的而來,看不到攻略對象便和競爭對手多聊兩句吧。
他們來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總能看到她的。
“我少時聽過一首清平調·杏,不知姑娘可會?”
丘蓉聽後,右後中指輕輕拔了拔弦,她怎能不會,清平調·杏可是寫少年思春的曲子,還有文豪填了詞。
曲調悠揚歡快,朝氣蓬勃,也適合這個時候聽,但好像有些暗示。
“會。”丘蓉笑答。
顏清道:“它本是用琴譜成,姑娘可以試着用琵琶彈琴,會有不一樣的效果。”
丘蓉還沒試過用琵琶彈此曲,好勝心讓她爽快應下:“不成問題,等我調整琴絃,姑娘稍會欣賞,請。”
顏清點頭致意後前往包廂。
二皇子正在前往喜相逢的路上,友人聞聽顏清去了,截住他的馬,勸他回宮。
“怎的你們還真把顏清當洪水猛獸呢,不過一弱女子罷了,和錦陽之間鬧些小矛盾而已,若我見她便躲反倒落人口實。”二皇子堅持己用。
許佑軒在三樓靠近二樓平臺的雅座,面向平臺那面牆鑿開了一個寬闊的窗櫺,用沉香木作菱格裝飾,又用爬藤和牽牛花妝點,因手法高超,外頭很難觀察到裏面的情況,但在裏面往外看,特別是平臺那邊的風景,可謂盡收眼底。
若非丘蓉喚住顏清,許佑軒還不至於留意她,正是那一喚,他恰好瞧見了顏清的側顏。以前就見過幾面,一起敬而遠之,今日再見彷彿有些不同的韻味自她眼底流露。
二皇子從角門進的酒家,喬裝打扮若非熟人根本認不出他來。
“佑軒,我來了!”二皇子和許佑軒感情尚可,不僅有太后的關係影響,更因爲他二人投緣,甚至連第一次被女人吸引,竟是同一人。
他們互知對方心事,卻不點破,一同聽曲,一同飲酒,一同討論功課。
“來得正好,丘姑娘馬上會用琵琶彈奏清平調·杏,這曲子可是下酒良助。”許佑軒從府裏帶了佳釀來,好喝不上頭,非常適合少年飲用。
特色小菜、下酒小炒陸續布桌,不僅用料考究連裝盤也獨具一格。
“喜相逢的菜是我在民間見過最精緻的,更兼色香味俱全。”二皇子讚不絕口,“來,起筷。”
他夾了一粒椒鹽雞胗,香辣爽口,味道非常好。
許佑軒笑道:“可不是。對得起咱們花的銀子。”
二皇子點點頭:“你可仗着家裏有幾個錢就大手大腳的。我的月銀不多,舅舅說下個月起額外給我一百兩銀子支使,那我的一共有二百三十兩可支用。這回我請客。”
一桌菜大概三十兩銀子,給丘蓉的賞銀另有富賈。
許佑軒沒有與他爭搶,“那就多謝殿下了。”
此時琵琶絃動,商音起調。
“春風送暖玉顏嬌……”丘蓉清透婉約的嗓音如同明豔的春日一般,照亮喜相逢。
“好曲,好嗓子。”二皇子舉起琉璃酒盞,“賞完曲子咱們再行酒令。來,飲。”
許佑軒舉杯與他相敬,較二皇子心裏耳裏只有顏清不同,他竟在聽見玉顏嬌時想起了顏清,竟覺得曲詞唱的是她。
細想京城諸女,梅、蘭、竹、菊、山茶、春桃、芙蓉、梨白等,各花入各眼,若要計較出萬紫千紅中的王者,不得不首推牡丹,牡丹又有姚黃、魏紫、趙粉、玉樓春,那到底誰纔是花中之後?
古人有言:魏紫佔盡天下色。
他想到的是顏清。
可她卻非良配,無論她名聲好壞。
丘蓉一曲盡興,掌聲雷動。
“丘姑娘這嗓子,比種梨園歌姬還要妙。”二皇子很欣賞丘蓉,甚至在昨夜宮女來侍奉牀第之事時,腦子裏想的是她,若能納她爲妾……
“佑軒,你,是怎麼想的?”雅座內侍候的都是心腹,二皇子也不擔心外傳。
許佑軒非常清醒,較二皇子而言,家裏把話交待得很清楚,像二皇子將來是要競爭皇儲的後選人,更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