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枕天香 >第099章 劍譜
    顏清還沒看荷包內裏的物件是何物,已經受到了楚盛安“賴死不走”的威脅。

    他還能跟個小孩子一般幼稚。

    顏清覺得自己過於世故,收起已到嘴邊的婉絕的話,一邊接過荷包一邊笑着問:“上將軍要送我何物?”

    楚盛安其實非常緊張,生氣她連看也不看一眼便拒絕自己的心意,“你打開來看。”

    顏清拉開繩結,看到裏面有兩張淡香宣紙,打開來一看竟是在城南兩間連着的旺鋪地契!另有一張書契,註明了楚盛安贈顏清之類的字樣,落款蓋了他的指模。顏清只需執此書契到官府辦理登記便成。

    他的字寫得一般,筆鋒走勢略鈍,往往該一筆貫徹始終方顯氣勢和風骨時,他總是將尾部藏起來,因此字會顯得略扁且方,有種拙劣感。

    若見字如面,他並不是個簡單的人,心事都藏在內裏,明明可以更優秀偏要隱藏三分,明明性格奔放心思靈竅偏要顯鈍。或許正是他自小比旁人技高一籌,爲了照顧別人的面子和大局,纔會慢慢將出類拔萃的自己藏在粗獷豪放的表像下。

    他其實是個心思細膩之人。

    若非大齊武將青黃不接,恐怕楚盛安會隱姓埋名做個縱橫山水之間的匹夫,而非爲國奔走,不經意間鋒芒畢露,揚名天下。

    “這是送給我嗎?”顏清柔美的目光自書契移到楚盛安臉上。

    楚盛安甩甩兩袖,清風盈滿,一本正經地說:“是我的所有了,可別嫌棄。”

    顏清明白他所言非虛,怎麼也得九千兩銀子才能買下這兩間商鋪,他又不屑經營自己的勢力,更別說以權謀私,能拿出九千兩恐怕已經是竭盡所能。

    很多白丁出身的武將和文官,窮一生都拿不出幾千兩銀子,楚盛安能有這麼多,完全是因爲他勞苦功高,皇帝一再賞賜之果。他悄悄把一些可以變賣的物件拿去賣給衛秋翎,換得四千兩,再加上平生積蓄,才從平承伯府買來這兩家商鋪。

    內裏的彎道他自是保密。

    顏清眼下最急缺的是什麼?商鋪,有商鋪方能營生,有營生纔有源源不盡的收入,再依靠這些培養自己的勢力,打入權貴內部,報仇雪恨才非白日做夢。

    “上將軍,我們打個商量可好?”只是顏清再缺也不會收下他的鋪子。

    “不好。”楚盛安一口回絕。

    顏清沒理會他,兀自說道:“我給鋪租,一個月二百兩銀子,你看行嗎?”

    楚盛安支着下巴瞅着顏清:“其實我想過直接生米煮成熟飯,誰能耐我何,然而我經常要外出打仗……”

    他清明的目光微微閃爍,像漆黑無邊的夜空那顆最耀眼的明星,深邃卻也直白。

    “我待不了兩天,馬上要去一趟西北,夏螢應該會猜到我的行蹤。”

    千言萬語,藏在心底,不可告人。

    顏清緩緩垂眸,她的眼睫又直又長,輕輕鬆鬆遮擋住別人探究的目光,以致她眼圈瞬間通紅亦無人察覺。

    她原是個外向活潑的人,現在不得不內斂而端莊。

    楚盛安話裏的意思是,他極想得到她,甚至想要強行將她據爲己有,有了肌膚之親后皇帝即使反對也不得不點頭,否則口水能淹死人。然而他考慮周全,擔心自己帶兵出征凱旋而歸時,迎接他的不是她,而是她的靈位。

    有心人若想要一個人意外死亡,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他有此顧慮,所以放手。

    果真如她猜想,粗豪狂放只是變色龍般的保護色。

    另外他說要去西北,還提起夏螢,恐怕皇帝顧忌夏螢,所以派他祕密前往查探。

    朝堂之事,沒有她置喙的餘地。

    “我要開薰香鋪子,賣香丸,香薰,香囊,上將軍用鋪子作投資,往後所得利潤我們五五開,若你再說個不字,就躺地上去吧,髒的是你又不是我。”

    楚盛安露出震驚的神情:“清兒竟如此狠心對我,好吧,”他捂着胸口,“我三你七,再有異議我就掀了你的屋頂。對了!”他想起一件事,嗅嗅自己左臂右膀,殘留在上頭的香味好極了。

    “清兒你來嗅嗅我衣物上的香味,可真是跟梅雨季節一般,有種說不清楚但非常迷人的香味。你看看是誰制的香,跟他拜師學藝,學成後再自己單幹?”

    顏清看着面前的男子手臂,聞到的不是自己制的香,而是一股非常濃烈的男子氣息,充滿陽剛味,還帶有宮廷才能用的龍涎香。

    這種龍涎香也是調製香,按劑量加入了沉香,使香的味道更加醇厚,上達腦部下達心脾龍根。該是在御書房內所薰染此香,才令本就血氣方剛的他對女子產生更多的遐想。

    梅雨滲進薰有龍涎香的衣物裏沒被驅散,完全是因爲她獨創的配方太過特別使然,也證明了梅雨的特性,確實非常適合追蹤。

    “你覺得這香味如何?”顏清明知他賞識“梅雨”,還是忍不住問。

    楚盛安把大袖放到鼻子,一邊沉浸一邊認真而嚴肅地說:“好。”

    “好?”顏清以爲他會長篇大論呢。

    楚盛安道:“對,好。”

    他忽然哈哈大笑,銅色的臉頰泛起詭異的紅暈。

    顏清很快意會,瞥眼道:“又不是情香!”好字一個女、一個子合而爲一,他在想什麼……

    楚盛安絲毫不忌諱:“我不知道你們聞着是何感覺,反正我覺得這香和女子沒任何區別,越聞越覺得有個小姑娘偎在我手臂似的,哈哈哈。”

    縱是如何,他卻絕無半點下流之色。

    顏清稍有得意地說:“是我制的香。”

    楚盛安驚訝地問:“清兒你尚有多少本事沒亮出來?先給我交底,莫要我出征回來還得從別人嘴裏聽說。”

    顏清喝了口茶潤潤喉嚨,心裏對他完全不懷疑是自己託大感到喜悅,“沒有了,只會下棋、制香,目前在學醫術,其它都不會。”

    午後的陽光,微微灑在她粉白的左頰,染了一層金色的爛漫。

    楚盛安不由自主伸手想摸她的頭。顏清沒避開,他的行爲對她而言就像認祖歸宗那會兒,兄長唯一一次撫摸她頭頂一樣,然而他的手停在半空,沒有落下默默收回。

    “我得走了。”楚盛安還要進宮一趟。

    “你稍等。”顏清只留了一顆“梅雨”,念他喜歡,想送他。

    楚盛安點點頭。

    顏清告訴小草香丸在何處,着她去取。

    小草卻沒去,而是高聲喊月桂去拿,非要守在顏清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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