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枕天香 >第116章 套話
    夜裏,雨勢漸大。

    李京兆衙署內燈火通明。

    蔣栩、趙禾、石大勇站在書案前候令。

    “死了一個還不開口,他們管這叫獻祭於天,你們可有辦法讓其它嫌犯開口?”李京兆臉色陰沉,平生最厭邪惡之說。

    蔣栩的手下負責刑訊,逼供死掉一個還毫無進展,外頭的謠言塵囂日上,他已是焦頭爛額,心中早已想到了其它法子,因過於殘酷未到最後一刻都不能明着來,如今形勢所逼只得小聲道:“老爺,屬下想用偏門審犯。”

    所謂偏門盡是些見不得光的可怕手段,非萬不得已,官府絕不啓用。

    李京兆沉重地說:“以暴制暴從來都是下策,刑部和大理寺盯得很緊。”

    只要能證明江陶傑就是團隊首領,此案便可移交大理寺,可恨的是嫌犯死不悔改。若被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詬病他審訊的手段,恐怕以後案情有變還得扯皮。

    他將目光投向趙禾,雖然趙禾向來只管抓捕犯人,但勝在點子多,“趙禾你如何看?有沒有從金陵學到些什麼可用的法子?”

    審訊的事向來由蔣栩負責,明着叫趙禾接手不太好。

    趙禾揖禮道:“卑職倒是從金陵老獄卒那裏學了點東西,如果兩位需要卑職效勞,倒是可以試試看。”卻沒有明言是何種手段。

    李京兆頷首,問蔣栩的看法,蔣栩巴不得有人能搭把手,他傍晚就喊趙禾幫手,可趙禾說自己不敢僭越,現下由李京兆下令,一切順理成章。

    “屬下還有要犯要審,趙禾能幫忙最好不過。”蔣栩望向趙禾,希望他能答應。

    未等趙禾回話,李京兆拍板:“那就讓趙禾來試試吧。”

    趙禾恭敬道:“卑職遵命。”

    李京兆又問起康寧失蹤一事:“可有聽下面的人提及?”顏清被軟禁在康家,但不妨礙她報案。

    趙禾把綁匪的信取出呈給李京兆:“卑職去過康家,當時綁匪有信來,勒索三千兩巨資,顏大小姐知情卻沒報案,大概怕被綁匪知悉會撕票。”

    李京兆氣道:“簡直豈有此理,誰都敢在本府轄下胡作非爲!蔣栩,你立刻派人去調查。”

    他感覺臉面都要丟光了。

    若是讓他知道這封信若非趙禾插手,顏清根本無法查閱,會作如何想?

    趙禾卻沒提及這茬,“尊上,您認爲顏大小姐會不會真的牽扯其中?”

    謠言能以假亂真最主要的一點是顏清在千詩宴落湖前後變化巨大,有人認爲她中了江陶傑的盅毒。

    李京兆慚愧地說:“不瞞你們倆,本府剛聽江陶傑說來時也曾動搖。陸清撫查不出的門道和細節,她全給查出來了,本府依照她給的線索去查證果然查到每個受害者遇害的第一現場。慚愧。”

    如此說來,李京兆雖有懷疑,可還是選擇相信顏清。

    趙禾安慰道:“莫說尊上,任是誰也會懷疑顏大小姐的虛實,而且尊上若不將她軟禁,怕是無法向上面交差。”

    王丞相的狗腿子可是一直盯着李京兆,稍有差池立刻彈賅他。

    蔣栩猶記得顏清蒙冤蹲大獄那日的情景,“顏大小姐外表看上去非常柔弱,氣質語態亦是溫和端莊,絲毫未見戾氣,若非江陶傑那張三寸不爛之若,誰又能起疑呢。”

    李京兆擺擺手,下了決心:“罷了罷了,何必較勁。你們可要緊盯江陶傑,千萬別讓他出意外,如果有人使計劫獄,寧可他死在牢裏也不可令他逃脫。”

    算是他對黎民的心意。

    “屬下遵命。”

    “卑職聽令。”

    未幾,蔣栩、趙禾告退。

    二人並肩走着,蔣栩小聲道:“老弟,這回可得拿出看家本領幫幫哥哥。”

    他非常親熱,而趙禾保持着該有的恭謹:“通判可別拿捏卑職,卑職唯有盡力。”

    “你這小子,行,需要什麼跟我說,我先回去睡一會。”蔣栩從昨日到現在還未閤眼。

    “通判請。”趙禾喊上石大勇,二人一起往關押重犯的地下監獄走去。

    監獄內瀰漫着血腥味,甚至屎尿的臭味。

    江陶傑被押在另一家密室,以防他們串供。

    一共尚有八個活口鎖在裏面,每個人獨立一間窄小的牢房,四腰被鋼索束縛在木樁上,嘴巴被堵得嚴實,以免咬舌。

    趙禾從小窗探看裏面的情況,挑定一個比較胖,臉圓的嫌犯,接着下去安排。

    李京兆恰好與刑部侍郎、大理寺少卿商討公事,趙禾得知後立刻祕密請他們到地下監獄另一個靠近審訊室的密室侯着。

    趙禾又與石大勇把江陶傑捆成糉子一般,弄進了密室,由石大勇看守。

    趙禾與另外一名後來的不知情的捕快進到監獄裏頭,令其它獄卒在外面守着。

    三個獄卒已經罵了一晚娘,有人來接手立刻走人,到外頭休息,其中一個將耳貼在鐵門上。

    “喂,趙禾,你真有法子啊?”李鐵緊張又好奇地問,讓他去抓人江洋大盜都比審訊逼供好,想想就腿發軟。

    趙禾搓搓雙手,笑而不語,仔細審視衆犯後,嚴肅地說:“幫我把風。”

    李鐵鬆了口大氣,笑道:“沒問題,總之別讓我去煎皮拆骨一切好說。”

    他站到門口那邊,門外之人怕暴露,悄然退開。

    趙禾先到審訊室裏面做準備工作,接着選了其中一個最健壯的犯人,把他拖到左邊角落單獨的審訊室裏面,各種刑具血清斑斑。

    “橫豎是個死,咱們不如好賴活着對吧?”

    趙禾解開他的束縛,讓他坐下,倒了杯水給他。

    嫌犯大大咧咧坐下,死到臨頭別說悔恨,眼中甚至連一絲恐懼都沒有顯露。

    “要殺便殺,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他喝了水,自覺走到刑架那頭站着。

    趙禾拍拍凳子,還讓他坐下說話,“兄弟,我以前沒做捕快時,也在道上混,我一身武藝是終南山隱士烏蘭散人所授,你有沒有聽過他的名號?”

    “烏蘭散人?四十年前叱吒江湖、殺人不眨眼那個嗎?還沒死啊。”嫌犯來了興趣,“他怎麼肯收你爲徒?他殺過的人?比我喝過的奶還多。”

    嘿嘿賊笑兩聲,他坐到趙禾身旁,好像聞到肉香味,用力嗅了嗅,肚子又打起鼓來。

    “造化。”趙禾笑了笑,清銳的目光帶着幾分江湖意氣,令他顯得非常豪爽且平易近人。“我當時在外祖父家養着,結果給滅門了,我僥倖逃出來,本來活不成,恰巧碰上烏蘭散人救了我,收我爲徒。他告誡我若我敢入江湖,必定親手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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