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要到屍海中央的位置,出現了一片浩大的白霧。

    “八級雷火幻陣……原來真正的防護陣法在這裏。”雲破月停下。一手叉腰,摸了摸下巴,不敢貿然闖入,在周圍來回踱步,腳踩在白骨上,“咔嚓咔嚓”地響。

    一旁司玄澤已從空中下來,停在雲破月幾米外之處。

    雲破月看了他一眼,見司玄澤什麼都不做,不禁詫異:“道友也無法麼?”

    司玄澤淡淡道:“本座可硬闖。”

    “……”雲破月腹誹,他是能硬闖,她可不能,而且他現在不是也沒行動麼,言下之意不就是等她解嗎。

    不過陣法符咒刀兵之工,她擅長的起飛。

    雲破月屏息凝神專注地察看了一會兒,不禁蹙眉,道:“陣眼是紫陽花,如若解陣,會對其產生破壞,唯有入陣。”

    其實她沒說實話,這八級陣法,她是可以解開的,但,她不想暴露。

    司玄澤自然也看出來了。

    有些意外地側目看了眼雲破月,薄脣吐出兩個字:“走吧。”

    接着長腿一跨進了那片白霧。

    雲破月糾結了一會兒,目前看來,此人暫時是沒有對自己生出殺意的。

    於是也隨他進去。

    白霧之中是另一片顏色單調的世界,只有紫與紅。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恐怖而怪異的景象,像是突兀地被從中間撕開,眼前的一片荒原被分成兩半。一邊是電閃雷鳴鋪天蓋地的紫色,一邊是血紅妖異的火海,燃燒聲與雷鳴聲震動天地,令人驚心動魄。

    然而云破月卻輕嗤了一聲:“這幻陣也太次了些。”

    “也許不是幻陣的問題。”司玄澤看着雲破月,眼裏劃過深意:“如果沒有形成特有的幻境,只能說明我們……都無牽掛與情感罷了。”

    “是麼?”雲破月詫異:“我只知有心魔之人會陷入幻境。”

    “無情之人才會沒有任何心魔。”司玄澤暗冷的眼眸淡淡凝着雲破月清澈的銀瞳,審視片刻,似乎要將她整個人看穿。

    “你和我一樣,沒有。”他微挑薄脣,篤定地道。

    如果司玄澤的眼睛透露出的無情令人恐懼,雲破月雙眼則純粹得讓人……絕望。

    她的眼裏明明白白寫着一種目的。

    除了這件事,其他的,在她生命中都不重要。而所表現出來的與常人無異的行爲方式和熱情,都不過是這目的的僞裝。

    可惜很少有人看得出來。

    雲破月卻沒有承認,搖搖頭,隨意地勾脣笑了:“我跟你怎麼會一樣。”

    司玄澤沒再搭話,徑直朝前走去,雲破月隨其起步,就在這片怪異之原上,二人一前一後地走着,卻如履平地,無論是翻騰的岩漿,抑或如大雨般從天而降的雷電,都不能傷到二人分毫,因爲幻境對沒有心魔之人無絲毫實質傷害。

    “停。”司玄澤忽而出聲道。

    雲破月腳步頓時停下,看他:“怎麼……?”

    她話音未落,感覺面前撲面而來一股腥氣濃重的風,夾帶着血肉的甜膩氣息,令人作嘔。

    眼前,一片平坦的紅褐色的土地,上面有着奇怪的褶皺,雲破月一時想不起來這樣的褶皺在哪裏見到過。一株生長在地上的詭異花朵,紫藍色的花容,花瓣繁複,連帶着其身下的土壤都從紅褐變成了紫黑色。莖葉吸染了血色,隱隱可見淡金色的純陽之力縈繞其周身。

    五百年一生的紫陽花,長成便要自動汲取方圓一里的魔獸生機氣血來滋補元氣,沒有人能想到,就是這麼一株沒有半人高的花,卻能傷及無數性命。因此,除至陽之花,其別名便是嗜血之花。

    然而最讓人心驚肉跳的是,雲破月之前都沒注意到的,紫陽花以上的天空變成了血紅色,甚至還有粘稠如濃硫酸似的雨滴落下來,而紫陽花身後一圈嶙峋尖銳的,雲破月原先以爲是白色巨石的東西……

    這樣的場景與結構似乎很熟悉。雲破月腦海裏閃過一個不妙的猜想。

    “再晚一步,你就成它的食物了。”司玄澤淡淡道。

    雲破月臉色有些蒼白。

    沒錯。

    他們現在就在鸑鷟的口腔之外。

    卻沒想到,傳聞中的紫陽花,竟然是鸑鷟舌根長的一個倒掛的齶垂!

    兩人所處的大地開始震動和塌陷,雲破月腳下出現裂縫,正要掉下去時,司玄澤拽住她的手,把她提到他腳下那把凌空的青銅古劍上。

    雲破月低聲道謝,正要把手抽開,男人卻把她的手握緊了。

    司玄澤發現一碰到她的手,全身就感到一股溫暖。並不是體溫,而是入骨的一股暖流,跟靈力極其相似,卻又有一些細微的差別。

    他感覺體內的寒毒甚至被壓下去了一些。

    雲破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把手更用力地抽了出來。

    司玄澤感覺她一離開,那股暖暖的感覺就消失了。

    今日是冬月初七,體內寒毒就要發作,他一直盯着這至陽之物紫陽花,就是爲了壓制毒性……

    可是,剛剛握住她的手的一瞬間,那股暖暖的感覺比他用過的任何天材地寶都要好。長年折磨他的冰封血脈竟隱隱有消融的跡象,本來已經麻木了的痛苦也得到緩解……

    司玄澤暗眸如淵。

    這,難道是因爲她是女人?可是母妃抱過他,也沒有這樣的感覺。

    此時一聲讓靈魂都顫抖的鳥鳴聲陡然響起。雲破月捂住耳朵,那鳥鳴持續不斷,腥風時作,她甚至清晰地看見鸑鷟鳥喉部那棵被作爲齶垂的紫陽花因爲鳴叫劇烈地顫抖。

    劍身晃動,“上來。”,男人沉冷的聲音響起,拉住雲破月的手,將她整個人一把撈起。

    少女的手柔若無骨,上面卻因常年握劍覆有一層薄繭,說不出的溫暖。只是這麼輕輕握着,一股股凝練沖和的暖流就從她的手心傳至全身。

    他嘗試着去吸取這股力量,然而它只是縈繞在他筋脈處,不能夠吸收。

    雲破月見男人又把自己手拉住,還掙不開,不禁有些呆滯。

    這,什麼意思?

    司玄澤瞥了她銀色的清澈眼眸,正疑惑地望着自己。

    “眼睛生的倒漂亮。”司玄澤根本不覺得尷尬,淡淡道,打了個響指,手上出現兩團樹葉大小的似棉絮般的黑色雲團,不是那麼輕柔地塞在雲破月兩隻耳朵上:

    “別聽。此音有傷精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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