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咒語並沒有記錯,很快的,那張符紙上的古怪符號被沈寒胸膛上的印記所替代,見暗紅色的印記漸漸浮出,雲破月懶懶道:“扯開看看?”

    聞言,沈寒一把撕開了那符紙。

    就見原來印記所在的位置已經被光滑雪白的肌膚替代,消失得無影無蹤。

    “多謝前輩!”沈寒震驚,幾乎到了舌橋不下的程度,接着便是一陣狂喜涌上心頭。

    沒有猶豫,他雙腿跪地,頭磕在地上,三下,每一下,都沉重而響亮,似乎是感激,似乎又是一種無言的宣泄。

    “此大恩大德,寒,沒齒難忘!”

    他終於,解脫了。

    再也不用……受制於葉家!

    “現在再考慮考慮?”雲破月淡淡一笑,她清晰地看見了沈寒眼底的喜悅,解脫,和一點點期待。

    在期待什麼呢?

    復仇。

    雲破月對於那種神色,實在是太熟悉。

    不過……雲破月鳳眸中閃過一簇思量的火花。

    沈寒平復了心情,問道:“然我有一惑,望前輩爲我解答。”

    雲破月素手敲了敲杯沿:“說。”

    “您看中了我的哪一點?”沈寒知道自己不該恩將仇報地揣測雲破月,因爲沒有什麼會比在葉瑩瑩身邊更差了,但也不排除她是看中了自己天生的陰靈體來煉製什麼東西。沈寒很清楚,陰靈體的作用有多大。

    “閤眼緣罷了。”雲破月挑起脣角:“我這人向來憑喜好做事。”

    沈寒的眼睛很像一個人——便是雲破月本人。

    雲破月七歲之前一直被一個築基老頭養着,這老頭修煉了大半輩子仍然是築基,天賦極差,又不肯勤奮修煉,五百年壽元一盡便死了。

    還記得,老頭躺在那個土坑裏,七歲的小云破月正一把把地將土填進去,誰知老頭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小云破月皺了皺小巧的鼻子:“死老頭你怎麼又活了。難不成我還要重新埋你一遍,累死了,不幹了!”說着把剷土的鐵鍬丟在一旁地上。

    老頭咧嘴一笑:“我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沒有交待給你。”

    “有屁快放。”小云破月不耐煩地道。

    “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有條龍給我託夢,讓我告訴你,大道當前,我輩修士,求道義不容辭。沒有任何事,比追尋道,更重要。無論生死。”死老頭說完最後一個字,沒有任何停留,就白眼一翻,死了。

    就好像他醒過來只是爲了交待這話,說完之後,多出的一分一秒都是浪費。

    甚至雲破月還沒有來得及問他,道,到底是什麼。

    雲破月愣愣地看着死去的老頭,她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才後知後覺般,什麼溼潤的東西奪眶而出,順着臉廓流下,她重重地把頭磕在地上,三個。

    這些話,成爲了讓雲破月無數次絕處逢生的信仰——她七歲就已經煉氣八層,整日忙於對付各類強大的野獸,甚至,比野獸更可怕的,人類修士。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逃亡,苟延殘喘,那時她的眼睛就如沈寒一般,隱忍不發,陰狠若狼。

    可她最終活了下來。十三層圓滿煉氣、天階築基、紫品結丹,她日益成爲修士們口中所說的怪物,這也是當初那些人瘋了一般想殺她的原因,他們害怕雲破月崛起之後瘋狂的報復。

    雲破月結丹之後,能越階殺元嬰,成爲了北黎州最年輕的魔頭。她殺了許多那些對她動過殺心的人,更血洗了一個宗門。

    可她終是想起了死老頭說的那些話。

    何必,花寶貴的時間去報復那些垃圾。

    何況,她厭倦了那些人臉上驚恐和絕望的神情。

    該殺的人太多。

    雲破月已經舉着的手中的弓,突然掉在地上的一片血泊中,血花漾開,倒映出少女驟然清澈的銀瞳。

    之後的雲破月,算不上慈悲,可也再不嗜殺,甚至偶爾會有同情心。

    這個道理,她希望沈寒能夠早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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