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要建圖書館,這在太子宮根本就不是什麼祕密。
早在河東,義縱就從太子嘴裏聽過。
只是限於資金和場地還有顧忌輿論的緣故,一直只停留在紙面上。
“家上終於下定決心了嗎?”義縱心裏想着,帶着他的三個心腹,走進書房。
每次來到這太子宮畫堂的書房,義縱都會生出一種朝聖一樣的心思。
實在是,這書房的藏書太多了!
從軍事到地理,從醫術到工程,諸子百家,三教九流,諸般論著,應有盡有。
義縱估摸過,單單是這書房的藏書,恐怕就不下數千卷,至少有着百萬字!
除了石渠閣的藏書外,當今天下,再也沒有那個地方的藏書,比太子宮的藏書規模更大,類別更多,種類更全了。
一進門,義縱就發現,今天的書房,好像多了些藏書。
他來到一個明顯是剛剛擺好的書架前,拿起一卷竹簡,只看了一眼標題,就驚呼出聲:“天,是荀子註釋的《周髀算經》!”
“居然是《九數》還是留候註釋過的!”一個夥伴同樣興奮的大喊:“我早聽過,當年留候隱居山林之時,曾將自己的一些心得和用兵之法,記錄在一冊《九數》之中,該不會就是這一卷《九數》吧!”
留候張良,是許多人的偶像,特別是張良所學的《太公兵法》,在民間就幾乎等同於《九陰真經》號稱得之能成戰神的真。無雙祕籍。
因此,也難怪那個少年郎興奮不已。
“新的《九章算數》!”義縱聞言,連忙拿起書架最上面的一卷書簡,打開來一看,立刻就認出來了:“完全是新出的,而且看筆跡,當是北平侯蒼公親筆所寫!”
義縱此時,只覺得,自己就是全世界的最幸福的人了。
概因爲,太子喜歡數學好的人,所以義縱自然的對數學類的書籍和知識格外感興趣。
甚至,他每次來這書房看書,看的也大部分都是數學類的書籍。
而當世數學這個領域,成就最高的,毫無疑問就是前丞相北平侯張蒼了。
此刻,能親眼讀到北平侯張蒼的最新著述,對義縱而言,完全不亞於儒家的學子親眼看到孔子教學,法家的人在韓非門下聽講。
“我們抓緊時間抄錄吧!”義縱拿着那捲書簡道:“不然,一會別人來了,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於是,四人找了地方,拿了些白紙,跪坐在一起,開始抄錄起來。
可惜,沒過多久,就有着腳步聲在外面傳來。
義縱稍微擡頭一看,就見到張湯帶着他的副手寧成走了進來。
義縱等人連忙起身行禮:“見過張率更!”
張湯微微頷首回禮,然後,就來到了那個書架前,然後,又踱着腳步,巡視了一番這書房上下,旁若無人的對寧成吩咐道:“賢弟,這些書簡,這兩天你找人全部抄錄出來一份出來罷!”
“諾!”寧成頭。
張湯走到義縱等人身前,笑着道:“義舍人來讀書啊……”
然後。張湯又看了看義縱身邊的三個少年。眼中閃過一縷可惜。
這三個少年,原本都是默默無聞,靠着貲財或者父輩的蔭補。才混進了太子宮,當的也是打醬油一類的官和侍從。
但偏偏,卻被義縱看重,視爲心腹,放在身邊培養。
原本張湯都沒怎麼留意,更沒怎麼放在心裏。
可誰成想。在這三人的輔佐和幫助下,義縱居然接連的幾乎完美的完成了太子交代下來的好幾個任務。
其中甚至不乏,張湯自認爲即使自己上陣。也可能討不到好的一個事情。
這就讓張湯不得不重視起來。
這個太子的舅子,未來的國舅爺,可不是想象中的那麼廢柴。
在經過一段時間觀察後,張湯更是發現。義縱所籠絡的這三個親信。居然人人都有特長。
譬如,左側那個看上去很瘦弱的少年,名叫鹹宣,雖然出身很差,勉勉強強才靠着父輩的功績和人脈混進太子宮來混資歷。
但這些天下來,張湯就發現他雖然年輕,不過是個刀筆吏的出身,但辦事很穩妥。有着不屬於經年老吏的沉穩。
而右側那個看着像個木頭一樣的傢伙,名曰杜衍。出身更爛,是靠着老爹有錢,用鈔票開道進的太子宮,擔任的也是文書一類的吏。
然而,張湯卻不敢輕視他。
因爲,前兩日,張湯與劇孟飲酒時,曾聽劇孟提起過,這個杜衍,有着大將之風,在軍事上的天賦相當高,而且學習能力很快,劇孟已經打算跟太子提議,提拔這個杜衍擔任宮門衛尉,負責太子宮某個門禁的安保。
至於那人,張湯只知道對方姓朱,家裏是地方的豪強,與安國候家族有些關係。
只是,既然鹹宣與杜衍都表現出了超然的能力。
這個姓朱的少年,恐怕也簡單不到哪裏去。
張湯低頭,看了看這幾人在抄錄的書簡。
義縱抄的是《九章算術》的新篇章。
杜衍在抄的是《九數》但仔細一看,這篇《九數》的某些地方,居然藏着幾句註釋,是關於軍陣的內容……
而鹹宣跟那個姓朱的少年,卻在埋頭抄着秦代的《法經》。
看了看那篇法經,張湯咦了一聲,因爲張湯記得很清楚,現行流通於世的《法經》殘缺了許多。
而鹹宣與那朱姓少年正在抄錄的,卻似乎是一個完整版本。
“這些書簡是哪裏來的?”張湯不由得奇怪了起來。
“回張率更,據是北平侯蒼公進獻給家上的……”義縱低頭答道。
“哦……”張湯不動聲色的拿起那捲法經,看了看,對鹹宣和那朱姓少年道:“多抄一份,送到我的案頭,行嗎?”
漢法是在秦法的基礎上變動而來的。
因此,想喫透漢法,秦法就不能不看。
只是可惜,秦代的《法經》在戰火中損毀了許多。
當世,唯一一個能復原出秦法所有內容的,估計也就只有那個當過秦朝御史,背熟了所有秦律的北平侯張蒼了!
“諾!”鹹宣與那朱姓少年哪裏敢違逆張湯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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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以後,長安城東的一個市集的外側,幾棟宅院,悄然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