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皇帝 >第九百二十五節 授田
    想當年,孔子過齊,景公欲用之爲大夫,而晏子力諫不可,全齊上下,也一片反對,終於讓孔子狼狽離開。

    但在今天,儒家最大的大本營和最穩固的基本盤,就在齊地。

    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天大的諷刺和笑話。

    當然,也並不是說儒家不好。

    橘生淮南則爲橘,生於淮北則爲枳。

    燕趙和代北的儒生,就是騎得了大馬,拉得開強弓,飲得了烈酒,殺得了匈奴的大丈夫。

    但齊地的儒生麼……

    除了少數幾個精英。

    劉徹所見的,俱是眼高手低,好高騖遠,只知嘴炮,而不肯務實的傢伙。

    他們寧肯宅在家裏,寬服長袖,舞文弄墨,死也不肯去地方鞠躬做事。

    他們視百工和技術爲奇技淫巧,同樣也鄙視一切其他諸子百家,甚至儒家的某些學派,也不爲他們待見。

    當初,主父偃在齊地的經歷,就能很清楚的說明一些問題——齊地的儒生,連縱橫家這樣對他們完全沒有威脅的小學派,也要拼命排擠和打壓,用語言和文字,極盡一切可能羞辱和排擠。

    甚至就是已故的倉公淳于意,在齊地爲大醫數十年,扁鵲之名天下皆知。

    但在齊,卻也只是一個在士大夫和貴族眼裏的所謂‘雜官’。

    齊地士大夫和貴族們高傲而自慢的將一切非儒生和非文職,視爲賤民和賤業。

    彷彿只有跟他們一般袖手空談,滿嘴跑火車的傢伙,纔算人。

    這樣的傢伙,劉徹豈能容得下?

    怎麼可能容得下?

    必須讓他們知道,天高地厚!

    而魯地就更不堪。

    這個保守派和頑固派的大本營裏,充斥着一堆的只想自己不想別人,只要自己快活,哪管天下洪水滔天的渣滓!

    不給他們店厲害瞧瞧,劉徹念頭就會不通達。

    況且,這樣做,還有着難以估量的好處。

    “尚書令制詔吧!”劉徹束手說道:“朕聞之,古者聖王立政,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也……令廷尉臣禹,執金吾臣都等,收齊四王之王田,沒犯官之家宅,盡爲公田,以高皇帝二年之故事,皆授之於百姓士民!”

    汲黯聽了,身子都在顫抖。

    當今這一詔,簡直是所有地主和士大夫們最爲恐懼的政策。

    收其田而散之於民。

    假如說在這個詔書之前,齊魯地區還可能存在一些安全隱患。

    但此詔一下,整個齊魯,無分階級,除了那些倒黴蛋外,人人都會高喊‘天子萬歲’,然後興高采烈的排着隊,等着分田地。

    而詔命之中,那一句‘如高皇帝二年故事’,則堵死了其他齊魯的士大夫官僚的不滿和疑慮。

    因爲,這意味着,本次分田,雖然分的是地主官僚權貴們的土地,但實際上,大部分土地,最終還是會落到其他地主官僚權貴手上。

    因爲高皇帝二年,漢室執行了第一次授田。

    那是一次完全依照秦律,按照爵位高低進行的授田。

    自公士到列侯,人人按照規定,授予了符合其爵位的土地和宅基地。

    現在,天子將齊魯四王以及那些倒黴蛋的大部分的土地,拿出來,再次按照爵位高低授田。

    會發生什麼事情?

    自然不言而喻。

    這就好比:

    假如你的鄰居不幸被官府抓了,正常人當然會恐懼,擔心官府也來抓做自己。

    但倘若回頭官府把鄰居的家宅土地,送了你手裏,你還會害怕?還會不滿?還會疑慮嗎?

    當然不會,必然是彈冠相慶,恨不得天子多抓就幾個鄰居。

    而依照漢家授田的標準和規格。

    每一級爵位之間的授田數量,都是天差地別。

    級別越高授田數量越多。

    而且,更嚴重的是,按照漢律規定:受田宅,予人賣宅,不得更受。

    換句話說,就是假如你曾經得到過授田,但你自己賣掉了,下次授田,不會有你的份——哪怕你已經無立錐之地。

    反之,假如某人名下田宅數百頃,但他從未授田,那下次授田,他依舊可以去領取符合他爵位和身份的田宅土地。

    自然,爵位高的人,肯定比爵位低的人在這次授田中佔得便宜更多。

    自太宗以來,授田制度已經形同廢止。

    大量的新興地主和士大夫,幾乎從未得到過授田。

    所以,天子這是等於將一大塊肥肉,塞到了這些傢伙嘴裏。

    只要輕輕吞嚥,就能吞進肚子裏。

    如此一來,這些傢伙自然就會成爲當今天子的擁泵。

    畢竟,主義再大,大不過土地,理想再強強不過利益。

    而那些倒黴蛋,那些被處死和下獄、流放的地主士大夫和貴族,卻連哭都沒有地方哭。

    甚至,不會有人聽他們哭訴。

    更可能連個同情的人也沒有——要是同情他們,豈非是要把到手的土地往外推?

    就是齊魯的士大夫地主們同意,老百姓們也不會同意!

    這樣想着,汲黯的心裏,就有些發苦。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今天天子能用這個手段對付齊魯的士大夫貴族。

    明天難保不會換個名目,拿來對付燕趙衛梁的士大夫貴族。

    只是,他還能怎麼辦?

    齊魯的那些士大夫貴族,可不僅僅只是魚肉鄉里,橫霸地方那麼簡單。

    作爲尚書令,汲黯知道,他們真正獲罪和該死的原因在於:他們居然企圖串聯,營造聲勢,慫恿天子封禪,而且居然還敢插手皇室內部的政治傾軋。

    所以,他們非死不可!不死不行!

    真要是隻是魚肉鄉里那麼簡單。

    需要出動執金吾和廷尉嗎?

    派個郡守,甚至一個縣令,就足夠殺的他們哭爹喊娘,朝廷還不用揹負任何負擔了。

    所以,汲黯只好恭身道:“諾,臣者就去擬詔!”

    “尚書令是覺得朕太殘酷,太不近人情了嗎?”劉徹卻沒有讓他立刻去執行命令,說道:“朕非嗜殺之君,也非那種不知人情世故之君!”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劉徹背過身子,長笑而去。

    不需要解釋太多了。

    只要將訊息傳遞出去就好了。

    讓其他地方的地主和士大夫們知道:不是朕太心狠手辣,實在是齊魯的渣渣們作死!

    這樣,其他人應該就能理解了。

    當然,他們不理解也可以。

    反正,歷史上小豬玩告緡,幾乎玩死了天下百分之九十的地主豪強和士大夫,也沒見他們敢有那個跳出來作亂的。

    手握槍桿子的劉徹,自然也是無所畏懼。

    不服?

    用拳頭來講道理吧!(未完待續。)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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