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爲羣山環繞。
饒樂水在其南面奔騰而過。
山的腳下,是一片無垠的平原。
山上植被茂盛,芳草萋萋,偶爾還能見到幾隻飛鳥從灌木叢中起飛。
順着山腳的道路向上,薄世一邊走一邊看。
兩百多名親兵跟着他一起上山。
他們很快就形成了一扇形的保護圈。
忽然右側有士兵走着走着,出了一聲驚呼。
“怎麼回事?”薄世將視線移過去,就見到那個方向的士兵都在騷動。
很快有一個軍官捧着幾件器皿,呈遞到了薄世面前。
薄世低下頭,仔細審視。
這些都是玉器,能明顯看到,這些是經歷了無數年歲月沉澱的玉器。
對中國貴族來說,他們都有着一手高的玉器鑑別方法。
因爲,貴族愛玉,尤其是古玉。
漢家天下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古玉,都是盜墓得來的。
摸金校尉們不辭辛苦的滿天下盜墓,當然不是爲了考古,而是爲了賺錢。
那些從千百年前的墓葬中盜來的玉器與其他器皿,通常,都是貴族們買走的。
因此,倘若不能掌握一點鑑別玉器年份的技能。
毫無疑問,是會被人騙慘的。
“起碼是千年古玉……”薄世在心裏判斷,這些玉器,和之前送去長安的玉龜和玉龍一樣,很清楚就能知道,至少經過了千年歲月沉澱,以至於玉器的材質出現了變化,漸漸染上了沁。
而更讓薄世動容的是——這些新呈遞上來的玉器,有着明顯的圖騰。
而且,這些圖騰都分屬不同的動物。
有鳳鳥于飛,有神龍盤亙,還有……雙熊頭組成的三孔玉器!
薄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舉目四望,此地的山陵,向南而背陽。
前方,饒樂水奔流向前。
饒樂水之前,平坦的平原,非常適合耕作。
他踩了踩腳下的土壤,鬆軟中帶着堅硬。
“仔細找找山上山下的草叢和草皮……”薄世立刻吩咐下去。
“諾!”立刻有軍官領命而去。
薄世繼續帶着丘可具等人攀登而上,直至山頂。
這個山丘,其實並不高,大約也就十幾丈。
與周圍崇山峻嶺相比,只是一個小山丘罷了。
但在山頂上,薄世一眼就看到了許多露出了草皮的人工建築痕跡。
他走上前去探查,然後,他就驚訝的現,整個山頂都密佈了這種人工建築的痕跡。
“這是坩堝……”薄世將手伸進一個遺蹟暴露在外的鍋口,摸索了一番,然後拿出了一塊早已經凝固的紅銅:“這是先人鍊銅之地!”
先民,或者先王,爲何要來到這個遠離中原的蠻荒地帶?
薄世想起了孤竹國。
孤竹或者殷商的先王們,確實有可能曾經在這裏生活過。
薄世站起身來,看了看着山頂的佈局。
一個又一個或只露出了一點點痕跡,或乾脆隱藏在草皮和泥土中的坩堝,似乎是以某種形狀排列在一起的。
這些陶片和坩堝片上似乎有着某種文字的形象。
薄世一時半會也辨認不出來。
直到,那位軍官獻上一件陶器時,薄世頓時大驚失色,他立刻下令:“所有人等即刻隨本都督退下!”
因爲,那是一隻明顯的照着熊掌捏塑的陶器!
雖然,這陶器已經殘破不堪。
但在新化城裏,薄世常常能看到有商賈在收購那些已經硝制好的熊掌。
這裏的情況,已經不是他所能決斷的了。
此地的一草一木,也不再是他所能動的了。
他帶着人退下山巒,恭身朝着這座山鞠躬而拜,三拜之後,才道:“西部都尉陳須聽令!”
“末將在!”
“吾以天子之命——”薄世取出了那個他從未使用過的天子信物——虎符,展示給陳須。
陳須立刻恭身下拜,拜道:“微臣須聽令!”
“即刻以西部都尉之精銳與護濊軍,保衛此地,不可令此地草木有一絲一豪的損傷!”薄世正色道:“本都督假天子之虎符,授權給汝,敢有接近窺探者——殺無赦!”
“諾!”陳須大拜:“謹奉命!”
於陳須而言,他不需要知道薄世到底看到了什麼,現了什麼。
他只需要知道,能讓薄世拿出虎符,假天子之命下令的事情,絕不是什麼小事情!
薄世將虎符收回,然後立刻叫來主薄,說道:“本都督要立刻給陛下寫信……”
只有他清楚,這座小山丘裏可能會藏着什麼。
伏羲氏、有熊氏、有虞氏……
這麼多先王的圖騰,都集中在此。
這山丘裏埋的祕密是什麼?
或者說,這些先王,來這裏做什麼?
薄世不清楚,也不明白。
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事務。
此地可能埋葬着或者說停留着一個消失的時代,一段不爲人知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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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此時已是夏五月。
劉徹正在閱讀着剛剛被整理出來的《竹書》或者說《竹書紀年》。
這是太史令司馬談與司馬季主這一年多來整理和編輯、翻譯出來的版本。
按照原本正常的歷史軌跡,這套古代的魏國史書,還需要再過兩三百年才能重現天日。
它的出現,會推翻許多人固有的印象和記憶,將一些被隱藏史書裏的光輝角色顛覆甚至黑化。
譬如,舜帝囚堯於平陽,打碎了人們對上古先王的美好憧憬,將先王們血淋淋的殘酷政治鬥爭展現。
譬如,太甲殺伊尹而還政,戳破了賢王明君的記憶。
當然,還有着曲沃代晉這個春秋最大的手足相殘,兄弟相爭的醜聞的詳細記載。
劉徹一邊看,一邊也感嘆着:“果然,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是利益所無法驅動的!”
舜帝那樣的人,尚且都曾經囚禁堯帝。
伊尹太甲,就跟周公輔佐成王一樣的經典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