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皇帝 >第九百九十節 交易
    當天晚上,未央宮的宣室殿燈火通明。

    劉徹坐在上,舉着酒樽,與丞相周亞夫及御史大夫晁錯對飲。

    公孫弘與主父偃敬陪末座。

    到今天,這兩個人總算在這宣室殿裏,能有個坐的位置了。

    而究其原因,在於他們的政績。

    去年一年,主爵都尉衙門,就靠着一塊天子的招牌,還有上下不過百來號人,爲漢室貢獻財政收入將近六千萬!

    平均每一個主爵都尉衙門的官吏,創造了六十萬的收入!

    是整個漢室官署裏,創造利益最多的。

    他們貢獻的收入,甚至已經相當於一箇中下郡一年的田稅和假田稅收入了。

    自然,他們也就自動有資格,能在朝堂之上,謀得一個位置。

    雖然只是沒有言權的位置。

    但也足夠他們兩人爲之自豪了。

    天下官吏數以十萬計。

    但,能在宣室殿中,有一個坐的位置的人,整個天下不過三四百人。

    而他們,就是那三四百之一。

    雖然距離金字塔的頂端,還有段距離。

    然而,至少,已經能碰倒金字塔頂端的臺階了。

    而他們,都很年輕。

    二十年後,誰主沉浮?

    這是不需要去想的事情。

    所以,他們雖然看上去謙卑,面對周亞夫和晁錯,俯而拜,但實則,這兩人都極有自信,或者說吾可取而代之的信心。

    當然,無論是周亞夫還是晁錯,都不會去關心他們兩個的事情。

    丞相與御史大夫,位極人臣,管的是軍國大事。

    主爵都尉,至少在現在,還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衙門。

    其權力,出不了關中,哪怕在關中,也是需要內史、京輔都尉以及大農和少府扶着才能走路的小不點。

    去年主爵都尉的收入,有過一半,是靠着少府收上來的賭馬稅。

    與其關心主爵都尉,倒不如去盯着越來越財大氣粗的少府。

    要知道,去年一年,少府光是給主爵都尉交的賭馬稅,就高達三千萬之多。

    而其賭馬和賽馬所得,則顯然是一個天文數字。

    去年,丞相府在上郡選了個馬苑地址,打算在當地建立一個能養馬一萬匹的馬苑。

    可回頭來一算賬,建起這個馬苑,需要花費七千萬!

    這還不包括馬和人工的費用。

    丞相府口袋那點錢,顯然是不夠的。

    於是,就去找天子訴苦。

    天子聽完報告,二話沒說,就把少府叫了過來。

    然後少府眉毛一挑:才七千萬?

    當下撥款一萬萬,讓那個馬苑得以建立!

    而以周亞夫所知,那筆錢,是少府直接從茂陵的賽馬場調來的。

    其暴利如斯,讓人驚歎。

    更使得周亞夫開始留心,派人去查茂陵的賭馬和相關的博戲。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茂陵的賽馬場,每五日,舉行一次賽馬比賽,每月一次決賽。

    每到賽馬日,整個關中的貴族士大夫和富商地主,都是聞風而動。

    尤其是這些家族的後輩子弟。

    許多人動輒就是一擲千金,只爲一博。

    而這些人確實有這個資本這樣揮霍。

    無論是商人還是貴族,最近幾年,都賺的太多了。

    加恩封地的產出,讓大量列侯家族的財富膨脹,而每年一次考舉,也讓關中的商賈和地主,賺的盤滿鉢滿。

    再加上新興的安東市場的需求。

    商人和貴族們的錢來的太容易了。

    老輩或許還有省錢和積攢財富的打算。

    但年輕人卻已經是沉迷於紙醉金迷和攀比之中。

    而,茂陵的賽馬和賭馬,作爲現在天下唯一合法而且還披着一層‘支援軍隊國防’建設外衣的賭博。

    自然受到了熱烈追捧。

    每月決賽之時,一次下注,常常是數千萬甚至上萬萬的資金,流入少府。

    僅僅靠着賭馬,少府坐地年入數萬萬。

    這還是保守估計。

    至於今年……

    周亞夫聽說,四月的決賽,投注額已經過了五萬萬,甚至還有四千多金的黃金投注額。

    這讓周亞夫對少府和它的賭馬業,警惕不已。

    少府本身,就掌握着天下山澤林池的收入,控制着上林苑和龐大的作坊羣。

    同時還控制着漢室最大的一項財政收入——口賦。

    一個本來就不缺錢的衙門,現在,更加富裕了。

    它會做些什麼事情?

    以正常的邏輯推斷,必然是擴張自己的權勢和地盤,將手越伸越長。

    而今年以來,少府決定修建一條從蕭關通向長城腳下的太原的軌道。

    更加重了周亞夫的疑慮。

    周亞夫不會忘記,當年,陳勝吳廣起義,天下大亂,秦帝國搖搖欲墜之時,是誰力挽狂瀾的。

    少府!

    秦少府令章邯,驪山刑徒數十萬,武裝成軍,出關撲滅叛亂。

    那支由刑徒和少府官吏、驪山駐軍組成的軍隊,以摧枯拉朽之勢,將陳勝吳廣的義軍覆滅,還南下,擊敗了項梁,若不是慘敗於鉅鹿,幾乎就能爲秦王朝續命。

    但,周亞夫卻也沒有太好的辦法來阻止少府。

    就像如今天下,很多士大夫貴族討厭商人,但無法討厭商人的錢一樣。

    周亞夫可以提防和警惕少府。

    但他和他控制的丞相府,無法拒絕少府的錢。

    就像那個馬苑,沒有少府的贊助。

    丞相府就要眼睜睜的看着那個計劃成空。

    更別提如今,要是沒有少府不時的轉輸錢糧到丞相府手裏,丞相連文武百官的俸祿放,估計都有些困難。

    而且,周亞夫也明白,少府控制住財政,這是漢室歷代天子設計的成果。

    皇帝需要通過握住錢袋子來防止被架空。

    唯一讓周亞夫能安心的是,當今天子,也在提防和注意着少府,控制着它的職權。

    使之不能到處伸手。

    更立下規矩,禁止五大夫以下爵位的百姓,進入賽馬場賭馬,使得賭馬被侷限在富商和地主權貴之中。

    不會波及下層。

    想到這裏,周亞夫就擡頭,試探性的問道:“陛下,臣聽說,故少府卿岑邁奉詔主持修建‘凌煙閣’,如今,凌煙閣即將竣工,岑邁卸任凌煙閣大使後,未知陛下有何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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