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皇帝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節 影響(2)
    在草原上,變化更大的,還是匈奴人自己。

    對匈奴人來說,馬邑之戰就好比一鴨,高闕會戰好似二鴨。

    馬邑之戰,打掉了匈奴騎兵無敵的神話,戳破了匈奴軍隊縱橫天下的假象。

    而高闕會戰,則將整個匈奴的尊嚴和自信心,統統踐踏到了泥漿裏!

    左大將統帥十一個萬騎,至少五個本部萬騎,有着絕對優勢的兵力,佔據着地利,但卻依然是一敗塗地。

    特別是河陰之戰,匈奴兵力至少三倍於漢軍。

    結果卻是被漢軍糊了一臉。

    漢朝連神騎都沒有出動,就讓匈奴主力損失慘重,狼狽撤退,在撤退過程中更是吃了一計重拳。

    須卜、呼衍、蘭氏,曾經威風不可一世,一個萬騎就足以吊打世界的強悍存在,在看到漢朝神騎的瞬間,丟棄了他們的部曲和牲畜以及婦孺,狼狽的奔逃數百里,逃進高闕。

    之後,在高闕又不敢出城野戰,坐視漢軍在高闕城下從無到有建立起營壘。

    最終,高闕城被天降隕石砸破。

    沒有人能統計得出,高闕會戰整個戰役,匈奴損失了多少軍力和牲畜。

    但,整個幕南一夜殘廢,漢朝軍隊佔據高闕,控制北河和陽山,等到春天,恐怕就要兵臨陰山了。

    匈奴人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情。

    他們曾經引以爲傲的一切,在漢朝面前,都變得不值一提。

    無數人陷入了迷茫和絕望的情緒之中。

    許多許多的貴族,都在心裏思考一個問題:匈奴帝國還能支撐多久?

    一年?五年?還是十年?

    但,總之,遲早有一天會在漢朝的攻勢下土崩瓦解。

    這並非什麼誇大的事情或者不可能生的事情。

    而是顯而易見的問題。

    草原帝國,引弓之民的王朝,總是重複着‘其興也勃,其亡也忽’的歷史怪圈。

    甚至,他們經歷類似的歷史怪圈,比起中原王朝的週期律還要頻繁,還要忽然。

    對中國王朝而言,哪怕走到末路,很多也能掙扎個數十年,甚至有些強國可以掙扎百十年,說不定還可以中興帝國。

    但草原上從未生過中興帝國的事情。

    而且多數遊牧帝國的崩塌度快的讓人無法想象。

    在已知的歷史上,東胡帝國僅僅兩年就徹底敗亡,月氏支撐的久一些,但也不過是十幾年而已。

    所以,即使是匈奴人自身,現在都有很多的實力派部族領袖,都在思考未來了。

    對引弓之民來說,這是很正常的反應。

    畢竟,對遊牧民來說,最大的最終極的問題,還是生存和延續。

    爲了部族的生存和延續,遊牧民能越其他任何民族所能忍耐的極限,甚至做到認賊作父這樣的地步。

    譬如,今天的匈奴本部之中,至少有一半成員,是來自於曾經的東胡部族和月氏部族。

    在草原上,這太正常了。

    強者太強了,我們完全打不過,怎麼辦?

    想盡一切辦法加入它唄!

    而一個部族在崛起過程的時候,總會大量的吸收其他部族的投靠者和臣服者,充實自己的力量。

    這一規則,不僅僅是現在,哪怕再過千年,也是草原的真理。

    此刻,許多部族的領袖心裏,都在衡量着一個問題:我們要不要派人去跟漢朝人溝通一下?

    但,在陰山之內的氣氛,卻是完全相反的。

    榆林塞內外,遷徙的匈奴部族,延綿出一個數十里的龐大羣體。

    數不清的人和牲畜,排成了一條密密麻麻的長龍,通過榆林塞的道路,撤往河西。

    對他們來說,同樣必須趕在塞外暴雪來臨前,撤退到居延澤。

    不然的話,暴雪一到,他們就走不了了。

    等到春天來臨,冰雪消融,漢朝騎兵很可能就會出現在他們的身邊。

    呼衍當屠也在這個撤離的隊伍中。

    現在,他身邊已經有了差不多七八千騎兵了。

    這些都是他在逃離高闕後收攏和重新組織起來的匈奴本部騎兵。

    至於其他人?

    呼衍當屠也不清楚他們的下落。

    可能他們也在這個撤退的大軍中,可能在高闕城內,被漢朝人俘虜了,也可能在高闕的混亂中被人殺死了,更可能的是——他們散落在了河間的廣袤土地上,孤單的騎着馬匹,四處遊蕩,最後餓死、凍死在路途之上。

    這也是遊牧民族在潰散後的通常下場。

    望着巍巍陰山,鬱鬱蔥蔥的森林,茂密繁盛,每到春天的時候,整個陰山的山坡都會開滿各種鮮花,數不清的蜜蜂和蝴蝶穿梭其中。

    呼衍當屠甚至還記得,他很小很小的時候,他的母親,曾經帶着他在這個偉岸的羣山之中,找到了賴以生存的食物。

    那清香可人的蜂蜜滋味,永遠的留存在他的記憶裏。

    “這會是我最後一次看到陰山嗎?”呼衍當屠忽然感覺心悸起來。

    陰山,在匈奴人,特別是匈奴貴族心中,有着特殊的意義。

    他們絕大多數人的童年和少年,都是在這裏度過的。

    很多很多人,包括單于在內,都是在陰山的保護下,在鬱鬱蔥蔥的森林和廣袤的草原上,完成了從騎羊到騎馬的轉變,完成了從少年到獵手的變化。

    這裏是匈奴的祥地,也是匈奴人崛起之地。

    但是,現在,匈奴可能要永遠失去它了。

    想到這裏,呼衍當屠就忍不住的抽泣起來,淚水從臉頰上流下。

    與他一般,無數的匈奴貴族和騎兵,仰望着巍峨的陰山,都忍不住淚流滿面。

    對匈奴人來說,失去陰山,意味着失去了根。

    但他們不得不放棄此地。

    高闕的失守,使得實際上陰山也不可守了。

    榆林塞能在漢朝人那種可怕的攻城武器下撐幾天?

    在野戰中無法擊敗漢朝軍隊的匈奴人,只能忍痛放棄這一切,向西方轉移。

    只能寄希望於遼闊的草原和複雜的河西走廊,能夠拖住漢朝軍隊的前進步伐,讓匈奴人能找到戰勝漢朝軍隊,至少也要能在野戰中獲得與漢朝軍隊對抗的能力。

    不能再跟現在一樣,完全被漢朝人吊着打,甚至變着花樣的****!

    ……………………………………

    跟匈奴人的哀鳴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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