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皇帝 >第一千兩百零七節 撕逼!(3)
    在楊暉之後登臺的朱文,相較於楊暉,無疑就顯得浮誇了許多了。天』籟『小說.

    他戴着一頂造型奇特的儒冠。

    你說它是儒冠吧?但看樣子又有些不像。

    因爲此時的儒冠,還保留着戰國時期的儒家士子所戴的冠帽的樣式。

    跟後世的儒冠,特別是宋明的儒冠,有着非常明顯的區別。

    雖然依舊是前高後低的造型,但它的中間是中空的。

    所以,當年,劉邦才能摘下儒生的帽子,在裏面撒尿。

    而,這位朱文所戴的儒冠,卻是前端嚮往傾斜,明顯的模仿劉邦所愛的劉氏冠的造型。

    看上去不倫不類。

    但你要說它不像儒冠嘛,他那頂帽子,卻依舊保留着許多儒冠的基本結構和形狀。

    譬如說,前高後低,譬如說帽子中間是中空的。

    別說是羣臣了,就是劉徹看了都直搖頭。

    這裏可是石渠閣上,你們荀子學派這麼玩,傳出去,國家的臉往哪裏擱?

    但在劉徹身側侍奉的汲黯卻是適時的爲朱文解釋道:“陛下,荀子學派皆戴此新儒之冠,據說其意本是要與其餘儒家諸派區分開來,以示己身,非高陽之酒、徒也!”

    劉徹聞言,這才釋然。

    高陽酒、徒這個梗確實是如今儒家展路上遇到的最大障礙了。

    你可以想象這樣一個場景:某位儒生與其他學派的人辯論。

    無論這位儒生口才如何出衆,知識如何淵博,道德如何高尚。

    而他的對手如何不堪。

    只要掌握這個梗,就絕對可以讓那個儒生啞口無言。

    譬如這個儒生說:“孔曰成仁,孟曰取義……”

    “汝高陽酒、徒乎?”

    這個儒生又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汝高陽酒、徒乎?”

    “子曰……”

    “汝高陽酒、徒乎?”

    基本上,只要你捨得節操,那麼儒生就永遠無法戰勝這個梗。

    原因很簡單,這是大漢帝國太祖高皇帝的金口玉言。

    儒家敢否定嗎?

    展到今天,隨着諸子百家,特別是墨家的復甦,雜家的重新崛起以及法家的強盛。

    這高陽酒、徒四個字,就成爲了儒家所有派系的阿克琉斯之踵。

    在上層,大家都是君子,會講臉面和節操,可能這個問題還不大。

    但在廣大基層,特別是那些儒家力量不佔優的地區。

    儒生在這個梗面前,狼狽不已,潰敗千里。

    現在,荀子學派選擇改進儒冠,這可能既是他們自己的風格,也是他們實在受不了被人拿着高陽酒、徒四個字輕鬆吊打的原因。

    劉徹也是想着,有些好笑。

    誰能想到,在後世威風八面,獨霸學界,壟斷思想,無所不能的儒生,在今天,是如此狼狽不堪的境地?

    甚至,毫不客氣的說,若非歷史上,武帝用皇權親自下場又當運動員,又當裁判員,加上法家的投靠,補全了儒生的最後一塊短板。

    不然,儒家永遠沒有機會在漢室成爲那個影響國政,左右社稷,決定意識形態的霸主。

    更不提在宋明成爲那個唯一的至尊了。

    但歷史,有時候就是這樣的可笑。

    你覺得不可能的事情,卻偏偏是事實!

    ……………………

    朱文站在臺上,望着全場。

    跟楊暉不同。

    朱文是正兒八經的統治階級,而且是封君。

    他的父親朱建雖然自殺,但他的地位,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他的哥哥朱勝,甚至曾經在太宗朝時,官至中大夫,後來出使匈奴,因爲老上單于在中行說的唆使下,故意找茬,侮辱和羞辱他。

    朱勝受不得侮辱,大罵老上單于,被其藉機殺死,血染單于庭!

    而在歷史上,朱文的兒子朱世,甚至跟太史公司馬遷是好基友,是光着屁股長大的小。

    後來太史公著寫史記,許多資料和祕聞,都是朱世提供的。

    這一事實,被太史公記載在史記之中。

    如今,歷史自然早已經面目全非。

    小朱世,再也沒有辦法與太史公成爲小了。

    因爲他的父親,遠走燕趙,加入了荀子學派。

    而且,行事作風,越來越接近荀子。

    荀子是什麼人?

    當然是天才!

    朱文也是天才!

    而天才,總是跟尋常人的思路不一樣。

    就好比當年無數人都覺得,孟子說的好,孟子說的妙,孟子簡直是大賢!

    但,荀子卻偏偏嗤之以鼻。

    以爲孟子和他的老師子思,只是在高談闊論,對國家對民族對學術,毫無貢獻!

    孟子的追求,是要天下人人盡堯舜。

    但荀子反其道而行之。

    荀子要讓天下人人盡大禹!

    堯舜禹,都是三王!

    但是,堯舜留下的都是德政和雞湯故事。

    而大禹,留下了九鼎,鎮壓世界。

    留下了治水的功績,垂則萬世!

    這就是孟子和荀子的區別。

    當然,區別還不止於此。

    這兩個派系,就像歷史上那個著名的成語典故,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一樣,針鋒相對。

    荀子最大的問題就是他的弟子門徒,最終都走上了各自不同的道路。

    沒有人繼承和宣揚他的學問,他的思想。

    從教育角度來說,荀子比孟子成功一萬倍!

    荀子的弟子之中,出現了法家最後的集大成者——韓非子。

    也有秦王朝的毀滅者——李斯。

    更有漢家的一代計相,用數學原理來進行施政的張蒼。

    哪怕是徒子徒孫裏,也出現了諸如申公、韓嬰這樣的儒家巨擘。

    但是……

    從學派的延續上來看,荀子是失敗的。

    他沒有任何一個崇拜他到了無可自拔的弟子。

    荀子死後,他的門徒弟子,各自走上屬於他們的道路,也開創了他們的世界。

    以至於,沒有一個足夠聰明、強大和有手腕的人繼承他的衣鉢。

    這不得不說是可悲的。

    好在,如今,在荀子逝世將近百年後的今天,一批跟荀子一樣,對現有的儒家派系感到厭棄和不滿的異類們,聯手再次舉起了荀子的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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