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是立刻撤退!
在這個問題上,各部族都早已經做好了準備了——甚至有不少部族在十幾天前就已經在做撤退準備了。
漢朝人這裏既然突襲打不下來,留在這裏做什麼?過年嗎?
特別是對那些幕北部族來說,就更是如此了!
匈奴人自古以來都是勝則如鳥之集,敗則瓦解崩散。
像這樣在長城下傻耗,早在老上單于時期,他們就已經受夠了。
只是,先前軍臣死活不肯撤軍。
他就像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徒一樣,拖着整個匈奴,要跟漢朝賭一下國運。
結果……
他賭輸了。
所以死了。
軍臣一死,這撤軍自然是水到渠成之事。
無數部族,立刻就開始亂哄哄的撤軍準備。
他們亂到什麼程度?
連漁陽塞內的薄世都知道了!
此刻,薄世在雨霧之中,舉着千里鏡,遠眺遠方的漁水河岸。
由於大雨,他能看到的東西不多。
但,卻也能看到一個影子。
只見,整個漁水,現在都被匈奴急着撤退的各個部族擁擠成了一個巨大的密密麻麻的人和馬組成的牆垣。
雖然看不清楚現在究竟有多少匈奴人,但……
薄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功勳想跑了?
“軍臣這個蠢貨……”放下千里鏡,薄世搖搖頭,嘆息道:“他這是嫌吾等斬獲太困難了嗎?”
在薄世眼裏,匈奴人這樣撤退,等於是在送人頭!
匈奴人的舉動不難猜測,他們現在肯定打算渡過漁水,穿越燕山,返回草原。
但問題是……
撤軍這種事情,從來都是極爲艱難的。
特別是在有敵人在側的時候,哪裏有這麼簡單的事情?
要知道,匈奴要撤退的兵馬數量,不是一千兩千,也不是一萬兩萬。
而是一支騎兵至少六萬,戰馬十萬匹,牲畜二三十萬頭的龐大集羣。
這樣一支軍隊想要安然撤退,哪怕沒有漢軍在側威脅,不做好計劃和組織調度,就一定會變成災難!
特別是,現在匈奴人還需要渡過漁水。
自古以來,渡河而亡的軍隊,多的數都不清楚!
更別提匈奴人連舟船也沒有!
“都督!請準末將率輕騎出戰,銜尾追殺……”立刻就有數位校尉請戰。
在這些校尉眼裏,匈奴人現在就跟待宰羔羊一般。
薄世卻是笑着擺擺手,道:“再等等……現在去打匈奴人,很可能會使得他們不得不背水一戰,即使能夠打贏,我軍損失也會很大,等匈奴人再亂一點,到時候,我軍說不定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取得最大戰果!”
薄世很清楚,自古以來,任何軍隊,一旦失去了組織和秩序,就很難再恢復了。
而且,這支軍隊的混亂一定只會更嚴重,而不是相反。
況且,兵法有云:歸師勿掩!
一支急着回家的軍隊,若有人企圖不讓他們回家,他們一定會拼命的。
與其如此,倒不如再等等。
“可……”有軍官有些不甘心的道:“若匈奴單于和其貴人因此逃脫,如何是好?”
“跑了就跑了唄!”與這些軍官不同,薄世壓根也不在乎匈奴單于、王族什麼的跑掉了。
他挺直了胸膛,望向長安方向,道:“比起匈奴單于,天子會更願意看到匈奴人在此流血不止!”
薄世知道,單于死了,還可以再立。
但這些匈奴青壯要死光光了,那匈奴的未來,就必然一片黯淡。
要知道,此戰打到現在,算上造陽地區的戰果,漢軍在兩個月時間裏已經殲滅了匈奴將近五萬騎兵。
特別是前不久,其王牌胥紕軍也全軍覆沒。
這五萬騎,幾乎全部是青壯!
換句話說,在兩個月時間裏,漢軍讓至少五萬個匈奴穹廬沒有了男人!
而現在,從漁陽到虒奚一帶,數百里的戰場上,還有起碼六萬多騎兵在想要北逃。
若再幹掉這些人,哪怕只是一半。
匈奴就要損失八萬以上的青壯!
而這些人,基本都是匈奴的本部青壯,至少也是親近匈奴本部的青壯。
死掉這麼多年輕人的匈奴,立刻就要面臨長平之戰後趙國的窘迫了。
沒有了年輕男人,匈奴的未來,已經沒有希望了。
換而言之,這一戰,殺不殺匈奴單于和貴族,已經不重要了——他們反正已經被嚇破膽子了,只不過是一羣夾着尾巴的喪家之犬。
反倒是那些年輕人,年輕的匈奴騎兵。
無論是將他們斬殺在戰場上,還是俘虜他們。
每多一個,匈奴就要虛弱一分!
“拿酒來……”薄世笑着道:“今日,吾等爲匈奴霸業送終!”
衆將聞言,都是哈哈一笑。
確實,這一戰後,匈奴的霸業就宣告了土崩瓦解。
從今天開始,匈奴帝國,這個曾經籠罩了中國六十多年的陰霾不復存在。
現在輪到漢家軍人成爲匈奴人永生的噩夢了!
寇可往!我亦可往!
漢家軍民,信心爆棚,人人都已經在憧憬未來開拓河西,經營西域的美夢!
……………………………………
與漢軍的振奮不同。
剛剛上位的句犁湖單于,還沒有來得及享受自己的單于之位的風光。
就已經不得不面臨他即位以來最大的一個危機。
在他撤兵的命令下達後,整個匈奴,上上下下,數十個部族,人人爭先恐後想要北撤。
這些部族根本就沒有將他的命令放在眼裏。
也沒有人鳥他。
大家都只想回家,回到草原,逃離漢朝人。
倘若是在開闊的草原上,他們這樣做,倒也無可厚非。
但問題是,他們現在是在漢朝的堅城之下。
前方道路被堵塞,他們只能依循古老的小道,渡過漁水,穿越燕山。
所以,他們悲劇了。
無數的人和馬,堵在了河岸邊。
前面的人走不了,後面的人上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