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臣居然死了?”
“新單于名爲‘句犁湖’,這是何人?”
“故老上單于之子,匈奴的夏王?乃高帝和親公主之子?”
這些信息,無比重要,也無比寶貴。
正是得知了這些消息,讓薄世做出了一個決定。
“當今天子矢志要在草原上立數十個單于……”薄世在心裏思慮着:“先前已有歸義單于,不久前,匈奴河西貴族叛亂,擁立其左賢王爲單于……”
“這就是兩單于了……”
“軍臣既死,匈奴分裂就在眼前……”
“這句犁湖單于,還真得放回去不可……”
不把這個單于放回去,草原上就亂不起來!
因爲若他和他的軍隊都葬送在這裏,其實是在幫河西的匈奴部的忙。
他死了,河西那邊就是正統——毫無疑問的正統!
只有他活着,對漢家才最有利!
“這句犁湖名不正,言不順……”薄世思慮着:“匈奴左賢王亂臣賊子,這樣,我漢家的歸義單于就當爲正統……”
其實,誰是正統,在今天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匈奴的內亂,馬上就要開啓!
三單于之間,肯定要見個分曉!
這符合大漢的利益!
薄世知道,此戰之後,漢家要消化勝利果實,要鞏固邊疆。
旁的不說,這幕南和河間地區的消化就需要時間。
若匈奴內部,團結一致,對於後年或者數年後的開拓極爲不利。
讓他們亂成一鍋粥,才符合國家的利益。
不過,這個事情,天子做的,他這個臣子卻做不得。
做了就是欺君背上,要殺全家的!
但若不做,因此導致匈奴人沒有分裂,這罪責也挺大的。
難保未來天子不會怪罪他。
這就讓薄世有些難以抉擇了。
好像怎麼選擇都是錯。
“罷了!”薄世想道:“就讓上蒼來決定吧!若我趕到河岸時,匈奴單于還在,那就怪不得我了,只能怨他命不好……”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畢竟,薄世很清楚,假如他想故意放跑匈奴人,別說是單于,哪怕是一個骨都侯,他都可能被那些想撈功的軍官給剁了。
他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
無論是殺死還是活捉匈奴單于,這都是足以名垂青史,被後人傳頌萬年的事蹟!
詩之南仲,不過如此!
………………………………
半個時辰後,當薄世的主力抵達了漁水河岸時,他們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現場。
此刻的匈奴秩序,已經完全崩潰了。
在先前,當句犁湖和他的單于庭本部軍隊在的時候,匈奴各部雖然混亂,但勉強還有組織。
但現在,人人都在爭先恐後的爭搶過河的筏子。
甚至有人牽着戰馬,蹈入河中。
傷兵和老弱,完全沒有人去管了。
他們被拋棄在了河堤和山坡上,喘息着,哀求着,哭泣着。
漢軍騎兵的到來,沒有讓他們恐懼,反而讓他們看到了救世主。
而渡河現場,更是充斥了血腥味。
地面上甚至已經鋪成了一條屍骸的地毯。
許多人踩踏着屍體,絕望的衝向了河水裏,然後被河水捲走。
看着這個場景,不止是薄世,漢軍其他軍官也都沉默了。
一些在武苑培訓過的將官,甚至想起了武苑的元老教授們講過的楚漢爭霸的往事。
在亥下之戰中,潰敗的楚軍,就如同眼前的這些匈奴騎兵一般,他們失去了組織,沒有了紀律,自相殘殺,相互踐踏。
項羽三十萬大軍,一夜之間,煙消雲散。
“君子之於禽獸,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薄世嘆了口氣,下令道:“派人去喊話:若放下武器,就地投降,可活命!”
若在以前,漢軍當然是巴不得斬越多越好,特別是北虜級,非常值錢。
但在今天,漢軍雖然已經追求斬,但捕虜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匈奴戰俘在今天,已經成爲了漢室工程隊伍的主力了。
無論是修渠道還是修帝陵,這些身強力壯的匈奴人都是很好的勞動力。
正是因爲有了這些戰俘,漢家才能解放總數過二十萬的司空城旦羣體。
況且,這些匈奴人裏,說不定還有許多善於養馬,善於畜牧的人。
自元德二年開始,受益於這些畜牧技術精湛的匈奴戰俘的努力工作,漢室才能開始推行假畜政策。
所以,天子也修改了斬與捕虜之間的計算公式。
有些俘虜,甚至比級還貴!
所以,薄世的命令沒有得到任何牴觸。
立刻就有人策馬而出,用匈奴話大聲喊道:“奉大漢安東都護府都督薄公之命,爾等聽好了,若放下武器,跪地請降,可得活命,如若負隅頑抗,則立爲齏粉!”
一連喊了三遍。
匈奴人都沒有迴應,只是許多人都停止了動作,跟傻瓜一樣看着在雨霧之中的漢軍騎兵。
人人都知道,只要這支漢騎起衝擊,他們的下場,除了被趕下河餵魚之外,沒有其他選項。
只是,這些人,基本都是幕北的部族——幕南部族早就已經跪下來投降了。
幕北的部族不似幕南部族,與漢家打交道的時間多,接觸也多。
所以,他們都很猶豫。
因爲在傳說和宣傳中,漢朝人可是會殺死所有匈奴人的。
特別是那支神騎,據說就是要喫匈奴人的腦漿和心臟的魔鬼!
薄世看着匈奴人的反應,揮揮手道:“派人下馬,先去救治那些傷兵,收容老弱……”
“諾!”立刻有人領命,帶着數百人下馬,將那些散落在壙地或者躺在破碎的營壘中的傷兵和老弱收容到一起。
看到這裏,匈奴人的心防終於失守。
一把把武器被丟在地上。
一個又一個匈奴人,跪到了地上。
然後,就是一羣又一羣。
最終,整個河岸邊的兩萬多人,全都跪了下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