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皇帝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節 仰望星空
    大漢天子拼了命的各種補償‘爲國家和社稷立下大功的皇叔’,又是封鎮梁王諸子,有了好處,更是絕不忘記拉皇叔一起分享。

    這個事情,連梁王劉武自己都信以爲真。

    更別提其他人了。

    所以呢,沒有經過這個事情教育的劉家諸侯王們,對皇帝和自己之間的感情聯繫,還是看的很重的。

    誰都想自己成爲梁王第二。

    哪怕做不了梁王,也不要做淮南厲王。

    所以,劉非立刻就大着膽子說道:“陛下,臣弟雖然不才,但年已十八,臣弟雖無孟賁之勇,藺相如之智,廉頗之勇,然亦願爲陛下效死!誠如陛下詔書所言: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二人同心,其臭如蘭!”

    潛臺詞自然無非就是——皇帝哥哥皇帝哥哥!弟弟我最乖了,有什麼事情,交給弟弟我去辦吧!保證做好!

    劉徹感慨了兩聲,裝出一副痛苦的模樣,將一張奏疏,遞給了劉非,沉痛的道:“臣弟看看,這淮南的所作所爲吧!”

    劉非接過那奏疏一看,立刻就只感覺,一股氣血直衝大腦,整個世界都跟撕裂了一般。

    他馬上就捧着那奏疏,痛哭流涕起來,說道:“父皇宗廟,竟受如此大辱!”

    對劉非來說,他比劉徹更在意,更需要,更依賴於已故的仁宗孝景皇帝,他的父親的保護和照顧。

    原因很簡單,沒有仁宗孝景皇帝的地位。

    那麼,包括他在內的所有兄弟,統統都將失去稱孤道寡的資格。

    他的權力,他的財富,他的所有一切,都將立刻如夢幻泡影一般破碎!

    甚至,就連他的妃嬪妻兒,也將化作泡影。

    是以,當他看到劉榮在淮南國,居然侵佔仁宗宗廟的土地,他的反應也就很正常了。

    劉榮的行爲,在某種程度上,就像大宗族裏的庶長子,將祖宗的宗祀的牆給推倒了一樣。

    他傷害和侮辱的是所有的兄弟姐妹的切身利益和權益。

    劉非幾乎是立刻就咚咚咚的磕頭,拜道:“臣弟請命,請爲陛下使者,前往淮南,稽查和督辦此案!”

    他擡起頭,咬着牙齒,看着劉徹,斬釘截鐵,充滿了殺氣的道:“斷不能讓淮南肆意妄爲,凌辱先帝!”

    無疑,現在在劉非心裏,他已經將劉榮開除出了兄弟的行列。

    沒辦法,劉榮與他本來就關係不好。

    如今,劉榮居然膽敢侵佔先帝的宗廟土地。

    這等於是一巴掌,直接扇在了包括劉非在內的所有仁宗子嗣的臉上。

    火辣辣的,疼的厲害。

    更嚴重的是——倘若劉非不能立刻端正立場,與之劃清界限。

    那麼,在天下人眼裏——你爹的宗廟的土地都被你哥哥侵佔了,你居然無動於衷?是不是你也想這麼幹啊!!你這個不孝子!

    劉徹卻是幽幽一嘆,道:“淮南終究先帝長子,朕之長兄,朕實不忍致法於王!”

    這就是劉徹和劉非的區別。

    作爲皇帝,作爲劉氏皇族的宗主,劉徹還可以轉圜,還可以忍讓。

    但劉非、劉餘、劉閼、劉勝、劉端等諸兄弟,甚至包括現在還完全不懂事的劉彘、劉舜都是完全沒有退路的。

    他們只能選擇,乾死劉榮,以此來維護和確立自己確實是仁宗孝景皇帝的孝順兒子的地位。

    “陛下!”劉非懇求道:“淮南忤逆無道,驕縱日兇,天下所共睹,人神所共見!今陛下以爲,淮南先帝長子,陛下長兄,陛下不忍致法於王……而臣弟不能認同!”

    “淮南今日可侵先帝宗廟,來日自可傷太宗、高廟之安寧!”

    “今陛下不忍,臣以爲,日後恐將有管蔡之亂!”

    說着,劉非就不斷磕頭,腦袋都磕破了,血流如注,卻依然不敢也不肯停止。

    但劉徹卻是知道,僅憑現在的這個罪名和罪證,是弄不死劉榮的。

    甚至,根本傷不到劉榮!

    可能,他將此事公之於衆後,輿論會沸沸揚揚,朝野會物議洶洶。

    尤其是自詡以仁宗孝景皇帝忠臣自居的那一幫人,更會跳起來,喊打喊殺。

    但終究,到了最後,屠刀舉起的那一刻。

    同樣上這羣人,會前仆後繼,此起彼伏的唱上一曲救王之歌。

    道理很簡單——劉榮確實做了了不得的大錯。

    但……

    他到底是先帝的長子,皇帝的哥哥啊!

    怎麼能殺他?

    必須保下來!

    這既是保護先帝長子,也是維護天子的名聲。

    弟弟殺哥哥?哪怕哥哥犯下了滔天一般的大罪,也不該責罰嘛!

    舜尚且不殺企圖謀害他性命的弟弟,天子怎麼可以隨便誅殺和怪罪自己的哥哥?

    倫理上,沒有人能接受!

    若只是輿論,劉徹還可以不在乎。

    但問題是——天下人都是這麼認爲和覺得的。

    哪怕是民間的一個庶民,一個老農,也會反對天子誅殺自己的哥哥。

    更何況,東宮兩位太后,特別是太皇太后,必然會阻止。

    歷史上,劉榮侵佔太宗宗廟被迫自殺,竇太后就責怪劉徹的老爹:帝殺吾孫,還利用自己的威權,賜死了逼死劉榮的郅都。

    是以,劉徹知道,自己若想借這個事情弄死劉榮。

    根本不可能!

    既然如此,劉徹自也不會用這個事情來搞劉榮。

    但他也不是那種能忍得下這口氣的人。

    劉榮想死?

    劉徹自會成全他。

    會看着他一步步自己作死,一步步走向滅亡!

    正如那句話:天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劉徹感慨兩聲,扶起已經磕頭磕得鮮血淋漓的劉非,嘆道:“朕悔不過使蒙王知此事……”

    他將劉非扶着坐下,然後取來傷藥,親自爲劉非敷上,動作非常熟練,讓劉非感覺有些奇怪:“陛下是如何會的包紮傷口?這未央宮溫室殿之中,又是如何有的傷藥?”

    但他來不及想太多,腦門的血不斷流出,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和思維能力。

    加之,耳邊傳來天子的叮囑:“此事,蒙王就不要去告訴其他人了,朕讓人去責備和教育一下淮南就好了……”

    天子拿着紗布,將他的傷口包紮起來,嘆着道:“終究,朕與淮南,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啊!手足之情,骨肉之情,縱使淮南不念,朕不能不念!”

    “且,淮南如此,想必是因朕德薄,不能教其所致……”

    “朕當齋戒沐浴,素服以避正殿,告罪於仁廟,請求父皇寬恕……”

    一副友愛哥哥,關懷弟弟,願意爲了兄弟,而情願自己受罪,自己受委屈,自己喫苦的仁厚兄長形象立刻就在劉非心裏樹立了起來。

    劉非都被感動得稀里嘩啦,哭着說道:“陛下仁厚無雙,只是臣弟恐怕淮南未必領情啊!”

    劉徹拍着劉非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昔者,舜不曾去想弟弟象會不會領情,一心一意,爲了弟弟考慮,朕雖然才德不及舜之萬一,猶願從之!”

    劉非被這一碗雞湯一灌,整個人都糊里糊塗裏,只覺得皇帝哥哥真是太偉大了!

    爲什麼我以前不能現呢?

    這天下,真是合該皇帝哥哥來坐啊。

    於是心悅誠服,五體投地,當即頓說道:“陛下厚恩,不忍罪淮南,然臣弟弗忍,當告諸兄弟姊妹,以示漢賊不兩立!”

    “唉!”劉徹嘆了口氣:“這就是朕爲何後悔將此事告知蒙王的緣故啊!此事傳出去,知道的人,知道朕的心意,不知道的卻以爲朕乃是要敗壞淮南的名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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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屏風後面,一位史官,在默默的奮筆疾書,記錄這今日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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