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是春天,但長安城卻依舊沒有感受到絲毫春天的氣息。
今天早上天空甚至還在飄着雪花。
空氣更是冷的讓人有些害怕。
“今年春天,恐怕要比晚年晚一些來了……”放下手裏的筆,劉徹望着殿外淅淅瀝瀝的冷雨嘀咕了一聲。
“陛下,御史大夫晁公奏疏……”一個尚書郎急色匆匆的捧着一堆公文,來到劉徹面前拜道:“請陛下御覽!”
劉徹擡眼看了一下,揮手道:“先放到一邊,朕有空了再看……”
連看都不需要去看,劉徹就已經能猜到奏疏裏的內容了。
無非就是表功、炫耀以及自我吹捧。
晁錯主持修建的渭河漕運工程,在去年秋九月開始動工後,到現在進展神。
有時候,甚至一日可以掘進一里多的路程。
而且,這條運河使用的兩頭分別開挖的做法,所以,建設度大大加快。
到現在,整條運河的工程進度,居然已經走完了三分之一了。
不過六十多天,晁錯就在地球上鑿出了一條數十里長的運河。
這確實是一個奇蹟。
但……
這個奇蹟是建立在無數奴工的血淚上的。
爲了趕工程進度,晁錯根本就不給奴工們任何喘息的機會。
很多地段,完全就是靠着拿人命填填出來的。
不到六十天,奴工就已經有數千人死亡。
所以,這在劉徹眼裏,並不值得大驚小怪。
隨便換個阿貓阿狗,有這麼多免費勞動力,也能如晁錯一般。
且劉徹現在心思,也不在這漕運運河工程上。
他在等,郅都的報告。
“按道理來說,郅都應該早就已經擬定好了作戰計劃和戰略方式了……”劉徹在心裏尋思着,郅都去了龍城數月,對於幕南情況應該已經摸得差不多了。
但爲什麼,他的作戰計劃和戰略部署,卻遲遲沒有送來?
這讓劉徹有些忐忑。
“幕南各部,現在應該都已經知曉了消息,並且已經站好隊伍了吧……”劉徹在心裏想着。
此番漢室對幕南的政策,歸根結底,其實就是八個字——改土歸流,編戶齊民。
這樣巨大的改變,幕南各部的反抗是肯定的——就是你家院子裏的樹上有個鳥窩,你拿棍子把那個鳥窩捅了,那鳥窩裏的鳥也會衝你嘰嘰喳喳幾聲,說不定還會拉點什麼在你身上呢!
更何況是人?還是長期佔據世襲貴族地位的幕南各部酋長?
現在的整個幕南,應該說已經是羣情激憤,萬衆一心了。
說不定,還有許多人組成了聯盟,準備共同對抗漢軍呢。
當然,也應該有不少被嚇尿了的軟腳蟹,已經在準備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在劉徹眼裏,這兩種人是要區分開來的。
就是不知道,郅都能不能領會這個意思?
正想着這個事情,顏異就捧着一卷奏疏,急匆匆的來到劉徹面前,拜道:“陛下,護匈奴將軍急奏!”
劉徹聞言,唆的一下就站了起來,道:“快,拿來與朕看!”
只是……
顏異看着這個大殿上的人影,八年前與他一同侍立在此的人,現在都已經扶搖直上了。
張湯,在南陽郡做的非常不錯,成爲天下公認的未來宰相。
而汲黯更是已經高升爲九卿,被世人尊稱爲‘汲公’了。
就連當初在天子面前打醬油的那些人。
譬如那衛信,現在在交趾做起了莊園主和捕鯨船主,小日子過的不要太爽。
還有那蠱臬柔,更是異軍突起,現在已經官至邯鄲內史了。
只有他,依舊還在這裏。
依舊只能做一個跑腿打雜,整理文案的尚書郎。
想到這裏,顏異就嘆了口氣,他是上個月回到的長安。
而且是灰溜溜的逃回來的。
沒辦法,他再不回來的話,可能連最後的顏面都要保不住了。
他在會稽郡,舉步維艱。
他甚至都已經被下面的官僚給架空掉了,他的命令,根本沒有人聽了。
這讓顏異很疑惑,也很感慨。
“吾到底是哪裏做錯了呢?”顏異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他一切都是按照長輩和老師們說的,書上所講的方法去做事。
爲何會搞成這個模樣?
劉徹只是微微看了眼顏異的模樣,他知道,這個年輕人現在很迷茫,但,劉徹現在沒時間給顏異上心理輔導課。
他拿着那紙奏疏,坐在御座上看了起來,一邊看,一邊思索。
直到將整個奏疏翻來覆去,看了數遍,這才站起身來,走到殿中牆壁上懸掛的地圖前,對照着地圖與手裏的奏疏,想了片刻,然後他道:“馬上召集參謀尚書們!”
參謀尚書,是劉徹在高闕之戰後明的一個新官職。
顧名思義,就是專門給他充當軍事方面的智囊以及爲他提供相關意見的臣子。
與其他尚書郎的選拔不同,參謀尚書基本都是從武苑的學生之中選拔。
是以,其實,這些所謂的參謀尚書,就是現役的漢軍高級將官。
他們以參謀尚書的名義,在劉徹身邊一般會呆一到兩年,然後就會被分配去出任實職將官。
不少人都會出任邊郡的郡尉、都尉之職。
自然,這參謀尚書人數不會太多,自設立此職以來,從來都沒有過五人。
如今,蘭臺之中,共有四位參謀尚書,其中一人休沐,剩餘三人都在值班,一聽到詔命,他們就立刻趕來。
“卿等來了,快快給朕安置郅都所說的奏疏內容,佈置一個沙盤出來!”劉徹一見到這三人,也不與他們囉嗦,立刻吩咐。
“諾!”三人皆是野戰軍的前線軍官出身,做起事清來,自然雷厲風行,不過兩個時辰,一個由沙子、木頭和一個個青銅小人組成的沙盤就出現在劉徹眼前。
在沙盤的西側,是漢家的高闕-雲中防線,這裏重兵雲集,隨時隨地都可能選擇北上或者西進。
出雲中向南數百里,深入草原,那裏就是龍城,郅都現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