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兒是爲了逗他,不過幾兩茶葉罷了,哪兒能真值得她摳門兒,不給人喝呢。
小姑娘沏茶的動作行雲流水煞是好看,饒是上車的時候唐無憂還帶着幾分氣,如今也都消散的差不多了。
其實他喝茶也喝不出好壞來,唐無憂雖在外裝了一身紈絝的臭毛病,然而本質上還是一個粗人。
喝茶不牛飲,裝出一身高深莫測的表情,還是在風月場所學出來的本事。
但趙凰歌難得不刺撓他,順着他來,這讓唐無憂身心都舒暢了不少。
待得喝完茶後,他又一路指引,直到馬車在一處偏僻的院落前停了下來。
趙凰歌睨了他一眼,也不開口詢問,眼見得唐無憂下車,自己則是隨着一同跳下了馬車。
倒是唐無憂見她這從容的模樣,忍不住逗她:“公主就不怕,本世子這是隨便尋個地方把你賣了?”
聞言,趙凰歌嗤了一聲,反問他:“世子會麼?”
小姑娘的眼中寫滿了信任,唐無憂先前預備好的話頓時便卡殼了。
他吶吶的咳嗽了一聲,才道:“不會。”
說着,他當先走到門口,衝着裏面敲了敲門。
那敲門聲不似尋常,先瞧一下,再瞧三下,而後又敲了兩下。
且那聲音有輕有重。
不過片刻,便聽得裏面有蒼老的聲音響起:“哪位?”
唐無憂咳嗽了一聲,依舊不說話,又在門口敲了敲門,這次的敲門聲卻又變了。
如此有節奏的敲了幾下之後,便見那門從裏面被人打開。
出來的是一個老者。
老頭兒瞧着年歲約莫七十開外,駝背的很厲害,一張臉上皺巴巴的,一雙眸子裏滿是渾濁。
瞧見門外站着的人,他毫不意外,垂首道:“進來吧。”
唐無憂點頭應聲,帶着趙凰歌二人走了進去。
院子不大,地上生着青苔,四處則是雜草,瞧着像是個荒蕪破敗的小院子,院子裏只有三間連着的房子。一個正房,兩側是耳房,奇怪的卻是,這些房子都沒有窗戶。
外面的光半分都透不進去,唯有左側的耳房有一扇門。
可那門上也是斑駁不堪,鐵鏽的大門透着些詭異。
丹蔘瞬間便提起了一顆心,先擋在了趙凰歌的身側。
唐無憂餘光看到他這動作,無聲的笑了笑,偏頭去看趙凰歌。
卻見小姑娘的臉上半分恐懼都沒有,依舊閒適的很。
這個認知,讓他莫名有些心情好,畢竟,她閒適,要麼是可以確認這裏沒有危險,要麼便是信任自己。
這宅院處處都透着詭異,趙凰歌的閒適只能是因爲第二種。
她信任他。
唐無憂彎脣笑了笑,忽略掉身側的丹蔘,只對趙凰歌道:“若是害怕了,可以貼緊我。”
這話一出,趙凰歌卻是睨了他一眼,輕聲道:“倒也不必。”
她明晃晃的拒絕,倒也沒有讓唐無憂生氣。
他只是笑了笑,便當先隨着老者一同進了房中。
丹蔘壓低聲音問她:“主子,咱們要進去麼?”
事實上,自從唐無憂帶着她過來之後,她便認出了這是什麼地方。
鬼市裏面的進出口並不多,尤其是入口,只有三個。
一個是賣家、一個是買家,還有一個,便是主家。
這個入口,便是鬼市的主家們才知道的。
因着唐無憂的惡趣味,這個入口後來被改造的十分嚇人,便是如今的模樣。
當初趙凰歌第一次跟着他來的時候,唐無憂便刻意拿這個入口來嚇唬她,到了現在,他還是這一套做派。
不過,這個老地方,非但不讓她害怕,反而有些觸景生情。
她話音未落,便已然隨着走了進去。
房中處處都充斥着唐無憂的品味,一擡頭便看到倒吊着的一個金剛像在盯着自己。?
金剛怒目,眼如銅鈴,連丹蔘都心裏咯噔一聲。
趙凰歌卻只當做未見,繼續往裏走。
房中處處都封閉着,唯有角落裏燃着昏黃的煤油燈,稍微的照亮了一點點的地方。
外面的陽光照不進來,唯有這室內昏昏慘慘,瞧着讓人心裏都有些發憷的慌。
還有方纔進來的兩個人,都沒了蹤影。
到處都是一片安靜,卻彷彿哪裏有呼吸聲似的,叫人心都提了起來。
丹蔘將手放在武器上,做出防備的姿態,趙凰歌倒是閒庭信步,拍了拍他的袖子示意他安心,自己則是往前走了幾步。
下一刻,眼前驟然出現了一張臉。
而後,那長臉上便被蓋了一條軟帕,與此同時,還有趙凰歌嫌棄的聲音:“世子,消停點兒,不覺得自己很聒噪麼?”
來人正是唐無憂。
他方纔刻意走的快,就想嚇唬趙凰歌呢,誰知道小姑娘半點都不害怕,反而自己被嫌棄了一把。
唐無憂有些無趣的撇了撇嘴,將蓋在他臉上的帕子揭了下來,一面問她:“你怎麼不害怕?”
趙凰歌睨了他一眼,難得回了他兩個字:“幼稚。”
尋常來一個被嚇到一個,今兒個來個看似嬌滴滴的小姑娘,反而鎮定自若,倒是讓那老者也多打量了她幾眼。
唐無憂則是嘿然笑道:“還以爲你要害怕呢,我都做好哄你的準備,可惜這態度,着實讓人掃興。”
他神情帶着嘆息,然而那眉眼裏分明滿是興味。
趙凰歌嗤了一聲,只問:“繼續往前走麼?”
在外面看不出裏面的端倪,進來後才知道這裏面另有乾坤。
所謂的房門,其實就是入口,而這三間房子連成了一個通道,順着通道往下走,便可以一路通到鬼市的門口。
見趙凰歌這般鎮定自若,唐無憂嘖了嘖嘴,笑道:“自然。”
地道里帶着些微的潮氣,若是認真聽去,還可以隱約聽到水聲。
只是那水聲格外的輕,需的仔細聽才能聽到。
丹蔘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這裏,始終沒有放下警惕心,他再看趙凰歌時,卻見自家主子的神情有些奇怪。
半分都不好奇,倒像是……來慣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