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炕一整天都燒着，屋裏暖融融的。
杜若靠在炕上的被子上，被窗外的陽光曬得懶洋洋的，身邊的李秋菊正低頭納鞋底。
杜若不喜歡做手工，李秋菊就幫她做鞋。
快到中午時，杜若打了個哈欠，緩緩坐起身，“我去做飯。”
李秋菊擡眸，衝杜若笑了笑，“好！”
杜若穿上鞋去了廚房。
來到廚房後，杜若走到一個半人高的陶瓷大缸前，掀開蓋子，帶着手套，從裏面拿出一顆酸菜。
這是李秋菊跟村裏的大嫂、大娘們學着醃製的酸菜。
酸菜很適合搭配肉一起燉，酸脆可口，很是開胃。
杜若把酸菜洗了洗，切成細絲，然後從院子裏拎起一塊五花肉。
豬肉是杜若前段時間去縣城買的，買了幾十斤，放在外面凍着，慢慢喫。
杜若把豬肉切成薄片，跟酸菜一起燉；
等快燉好的時候，杜若又加進去一把粉條；
‘咕嘟...咕嘟...’
滾燙的湯汁濃郁，鼓出一個個大泡...
“姐姐...”
“姐姐我回來了...”
院子裏響起文睿的聲音。
杜若走到廚房門口，衝文睿打了聲招呼，“下學了？”
文睿看到杜若後，立刻衝杜若走了過來，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嗯。”
杜若拉住文睿的手進了廚房，“凍壞了吧？快到竈邊烤烤火...”
文睿，“哎。”
文睿搬了個小凳子，乖巧的坐在竈臺邊，一邊跟杜若說話，一邊給杜若燒火。
“姐姐...小秋今天跟我說，她嫂嫂要嫁人了，她媽不讓。”
杜若，“嗯？”
“爲什麼呀？”
小秋的大嫂名叫大妞子，也是蘑菇屯的人；
大妞子四年前嫁給小秋的大哥田冬青，剛懷孕不到三個月，田冬青爲了給大妞子撈魚，掉進河裏淹死。
田冬青死後，大妞子爲田家生下一個男孩，至今已過去三年。
文睿道，“小秋的媽媽說：小秋大哥是爲了給小秋大嫂撈魚才被淹死的，所以讓小秋大嫂，給她大哥守一輩子。”
杜若蹙眉，田冬青之所以會給大妞子撈魚，也是因爲大妞子懷了孕，這件事情不是大妞子的錯。
田冬青已經死了三年，這三年，大妞子孝順公婆，養育幼子，對田家上上下下都很盡心。
“姐姐...”文睿問杜若，“你覺得小秋的大嫂是不是要爲她大哥守一輩子？”
“當然不是，”杜若語氣堅定，“文睿你要記住，現在是文明社會，不是滿清王朝。”
“女人不需要守節，更不需要什麼貞節牌坊，大領導還鼓勵大家自由戀愛呢！”
“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再說了小秋大嫂已經爲她大哥守了三年，也夠了！”
文睿點點頭，“姐姐，我記住了！”
此時飯已做好，杜若除了酸菜燉五花肉外，又做了一道土豆炒肉。
喫完飯，文睿又趕緊跟小夥伴上學去了。
第二天，杜若正躺在炕上昏昏欲睡，突然被一陣激烈的爭吵聲吵醒。
杜若迷迷糊糊睜開眼，“怎麼回事？”
李秋菊已經站了起來，“外面好像有人在吵架。”
杜若坐起身後，很快清醒，仔細聆聽一陣外面的聲音後，杜若道，
“好像打起來了，走，出去看看！”
李秋菊，“嗯。”
兩人結伴來到大門外，杜若一眼就看到大妞子被她婆婆崔素琴摁在地上，崔素琴左手用力壓住大妞子的兩隻手，掄起右手，不斷的扇大妞子耳光。
“不守婦道的女人，我兒子才死了多久，你就想嫁人了？”
“我兒子是爲了誰死的？還不是爲了給你撈魚喫？”
“如果不是你，我兒子也不會死！”
“我兒子死了，你竟然還想嫁人？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兒子？”
村民圍在一旁，不斷的勸解；
“崔大姐，你兒子都死了三年了，大妞子想嫁人也沒錯啊...”
“就是，總不能讓大妞子給你兒子守一輩子寡吧？”
“崔大姐，別打了！”
杜若看到有人上前，一把抓住崔素琴的手腕，把她從大妞子身上扯了下去
聽到周圍人的聲音，崔素琴冷着臉掃了衆人一眼，理直氣壯道，
“我兒子都是爲了給這個饞嘴的婆娘撈魚喫，纔不小心掉進河裏淹死的。”
“若不是這個女人，我兒子怎麼會死？”
“她想嫁人？門都沒有！”
杜若趕緊跑過去，把地上的大妞子拉起來。
大妞子的一張臉已經被崔素琴給打腫，此時正紅着眼睛低着頭，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杜若擔心的問，“沒事吧？”
大妞子飛快擡頭看了杜若一眼，最後搖搖頭，低低的說了句，“沒事。”
另一邊崔素琴還在氣憤的叫囂，“有我在一天，你就別想嫁人！”
“你生是我兒子的人，死是我兒子的鬼！”
村民們哀聲擡起，也不好多勸。
也就是在這時，一聲怒喝突然響起：
“崔素琴放你孃的狗屁！”
一個氣勢洶洶的中年女人扒拉開人羣，擠了進來；
女人身材高大，足有一米七多，雖然很瘦，但骨架大，顯得很壯實，黑沉着一張臉，一雙眼睛死死盯着崔素琴，看起來頗有氣勢。
她就是大妞子的母親，劉娥！
劉娥擠進人羣后，見自家閨女臉上印着清晰的巴掌印，一張臉紅腫青紫，好不嚇人，頓時氣急；
“崔素琴你個老刁婆，你敢打我閨女，看我不活撕了你！”
劉娥當即一捋袖子，大踏步衝崔素琴走了過去。
崔素琴看到劉娥就像是老鼠見到貓，眼裏有驚懼、有不安；
又見劉娥衝自己走來，崔素琴當即嚇得轉身就想跑，一邊跑，還不忘一邊喊：
“劉娥，你個潑婦！”
劉娥冷笑一聲，“崔素琴你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我劉娥就是個潑婦！”
劉娥追上崔素琴，揚起巴掌，就打在了崔素琴的臉上。
“啪！”
崔素琴被打的腦袋一歪，頭髮凌亂，嘴裏當即嗚嗚的叫起來：
“劉娥，我跟你拼了！”
崔素琴拼命掙扎，一雙手瞅準機會就往劉娥臉上撓...
無奈，劉娥力氣太大，崔素琴根本不是劉娥的對手，不但沒打到劉娥，反而又被劉娥抽了好幾個耳光。
“媽，媽...”大妞子衝過來，把崔素琴護在身後，一臉祈求的看着劉娥，
“算了，我婆婆她...也不是故意的。”
“什麼不是故意的？”劉娥氣惱，“你個傻閨女，她打你，你還爲她說話，我真是白生了你！”
大妞子羞愧的低下頭，小聲道，“這幾年，婆婆其實對我也還算不錯的。”
劉娥冷笑，“不錯？”
“全家人的衣服你洗、全家人的飯你做！”
“全家人的衣裳你補、還不容易有了空，還得揹着兒子上工，掙工分！”
“你婆婆這叫對你不錯？”
大妞子咬了咬脣，“我婆婆...也沒餓着我！”
杜若站在一旁聽着，覺得這年頭，當人媳婦可真難，婆婆讓喫飽，就能感激的給婆家當牛做馬！
“你呀！”
劉娥伸出手指，在大妞子腦門上狠狠戳了戳。
大妞子低垂着頭，也不說話。
劉娥看着面前的女兒，也有幾分頭疼。
這閨女從小讓她教的太懂事了，太會爲別人着想了，一點兒自私的念頭都沒有。
這樣的好性子，也難怪被婆家人欺負。
“行了，”劉娥輕哼一聲，“我懶得跟你說，我跟你婆婆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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