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趕緊走到牀邊，握住了溫永蘭冰涼的手，神色帶着幾分焦急和關心，“永蘭，你怎麼樣？”
“永蘭！我是杜若。”
聽到杜若的名字，溫永蘭的眼睛終於動了動，眼裏的焦距聚集在杜若身上，看到杜若的那一刻，溫永蘭積壓在心裏許久的情感終於爆發，眼淚如決堤一般從眼裏流出。
她的眼淚滴在杜若手上，帶了幾分冰涼，就如她整個人一般，心彷彿徹底死了，她哭得很壓抑，牙齒緊緊咬着下嘴脣；
甚至因爲太過用力而咬出了血跡，其他人見溫永蘭終於哭了出來，也不知該擔心還是該慶幸，剛纔溫永蘭那幅失了魂的模樣，真的把衆人嚇壞了。
常玉芬打了盆熱水，把一條幹淨的毛巾在熱水裏泡了泡，擰乾水遞給杜若，杜若輕柔地給永蘭擦了擦眼淚。
韓敏讓屋裏的幾個男知青都出去了，屋裏只留下幾個女知青，坐在一旁陪着溫永蘭，溫永蘭哭了半個多小時，才終於停止了哭泣。
杜若握緊了溫永蘭的手，柔聲問，“現在好點了嗎？”
溫永蘭機械的點點頭。
常玉芬忙湊上前關心道，“永蘭，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
“是啊，”韓敏也湊了過來，“你不是去看徐強民了嗎？怎麼會變成這樣？”
“永蘭你別怕，告訴我們，我們給你出氣。”
“對，永蘭你別怕，我們幫你。”
溫永蘭感動的擡起頭，看着面前幾個好姐妹，張了張嘴終究沒說。
見溫永蘭不說，常玉芬更急了，“永蘭，有什麼事情你別瞞着，你說呀，我們又不是外人。”
一旁的韓敏問道，“是不是徐強民跟你說什麼了？”
溫永蘭的眼淚再次涌了出來，她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見溫永蘭承認了，韓敏繼續問她，“是不是想跟你分開？”
溫永蘭又點了點頭，眼淚流得更兇。
常玉芬見了，立刻破口大罵道，“沒良心的東西，這纔回城多久，就要跟你斷了，想當初，若不是你在我們面前說好話，讓我們給他投票，回城的人怎麼可能是他。”
“現在好了，他回城了，卻要跟你斷了關係，狼心狗肺的東西，他也不怕天打雷劈。”
韓敏跟着點頭，面色凝重，眼裏帶着一絲憤怒道，“徐強民以前看着倒還老實，沒想到竟是這種人。”
梁英子也在一旁不住的點頭，“當初在知青點兒，永蘭對他多好呀，怕他幹活累、喫不飽，就把自己的口糧省下來偷偷留給他，讓他喫。”
“還爲了能讓他回城，在我們面前幫他說盡了好話，若不我們幾個人投票，選他回城，這個名額怎麼可能落到他身上，真是氣死我了。”
杜若握着溫永蘭的手，“徐強民既然決定跟你斷了，想來是不會輕易的回心轉意，永蘭你是怎麼打算的？”
溫永蘭垂眸不語。
常玉芬見了，有些生氣道，“永蘭，你這麼好，徐強民那個混蛋根本就配不上你，他既然想跟你斷了，你也不用去挽留他，你肯定能找到比他更好的男人。”
“就是。”
梁英子也緊接着說道，“永蘭你別難過，那個徐強民自私自利、人品低劣，他根本就配不上你，幸好你們還沒結婚，你在婚前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也是一件好事兒。”
常玉芬和韓敏也跟着點頭表示贊同。
垂眸不語的溫永蘭卻是滿臉苦澀，如果她沒有懷孕的話，或許她可以更瀟灑一些，可現在她肚子裏懷了徐強民的孩子，她又怎麼能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呢？
杜若見溫永蘭一直不說話，想了想，對常玉芬幾人道，“永蘭這幾天一定吃了不少苦，你們去給她做點飯，我來勸勸她。”
幾人聽杜若這意思是，想單獨跟溫永蘭說話，都點了點頭，站起身出去了。
等幾人走後，杜若重新坐到溫永蘭身邊，輕聲問，“你有沒有跟他說你懷孕了？”
溫永蘭點點頭，哽咽着說，“他讓我去把孩子打掉，他說他不會認這個孩子的。”
杜若在心裏罵了句‘渣男’，然後問溫永蘭，“你是什麼打算？”
“我……？”溫永蘭眼底透着幾分痛苦和茫然，糾結的搖了搖頭，痛苦的說，“我也不知道。”
杜若嘆息一聲道，“永蘭，你還年輕，這輩子的路還長着呢...”
“如果你選擇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你有沒有想過，你未婚先孕會惹來多少非議和旁人的異樣目光？”
“你有沒有想過，你肚子裏的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有父親，會被人叫做野種？”
“你有沒有想過帶着這個孩子，你以後想要嫁人怕是難了？”
就算在開明的後世，帶着孩子二婚再嫁，大多數女人也只能下嫁。
“或者你已經做好，一輩子不嫁人的打算？”
面對杜若拋過來的問題，溫永蘭沉默了。
杜若似感嘆似明悟，“在父母期待下，生下來的孩子纔會幸福。”
過了好一會兒，溫永蘭終於下定了決心，她擡起頭，眼神堅定而認真的看着杜若，“我想把孩子打掉。”
杜若點頭，“我陪你去醫院。”
做出了決定，溫永蘭精神了不少，心情也平靜了很多，她握着杜若的手，感激道，“杜若，謝謝你！”
杜若笑，“我們是朋友。”
“咚、咚、咚，”外面傳來敲門聲。
杜若揚聲道，“進來。”
韓敏端着一個粗瓷大碗走了進來，隨着她的靠近，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
韓敏笑着對溫永蘭說，“我給你做了蔥花面，快起來喫點兒吧。”
溫永蘭在杜若的攙扶下，坐起身，接過碗，見面上還有兩個荷包蛋，溫永蘭的眼淚控制不住的滴落下來，她胡亂的擦了擦，也不怕熱，喝了一大口湯，仰頭一邊落淚，一邊衝韓敏笑得燦爛，“真好喫！”
見溫永蘭這個樣子，韓敏也心疼的不得了，溫聲道，“喜歡就多喫點，不夠了，我再去給你做。”
溫永蘭點點頭，大口吃了起來。
這幾天她着實受了不少罪，先是坐了兩天的火車，好不容易找到了徐強民，徐強民見到她後，態度卻十分冷淡。
溫永蘭心裏有些委屈難過，她大老遠的來見徐強民，本以爲徐強民會高興，沒想到徐強民卻一直催促她趕緊回去，溫永蘭沒辦法，只好跟徐強民攤牌說自己懷孕了。
溫永蘭到現在依舊記得徐強民臉上的愕然和眼底的嫌棄。
溫永蘭本以爲徐強民會高興的，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徐強民壓抑着驚慌和憤怒衝溫永蘭大吼，“我好不容易纔拿到了工農兵學員的名額，你是不是要毀了我？”
“我告訴你溫永蘭，你趕緊把這個孩子打掉，我現在只想學習，沒空跟你談情說愛。”
溫永蘭流着淚說，“我們可以先扯證，不辦婚禮。”
“我可以在鄉下獨自養孩子，你只需要給我一個名份就好。”
可徐強民是怎麼說的呢？
“溫永蘭你別做夢了，咱倆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我是前途光明的大學生，只要我一畢業，國家就會給我分配個好工作，還能留在京城，你呢？你現在只是個偏遠山村的知青，你覺得我會跟你結婚嗎？”
聽到徐強民這些扎心的話，溫永蘭難受的幾乎要窒息，她捂着胸口，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停了，不甘心的問，“你說過你喜歡我，你要娶我的。”
徐強民卻不以爲然的說，“...那是以前。”
溫永蘭只覺得自己的大腦像是被人拿着錘子狠狠敲擊了一下，頭腦一片空白，她痛苦地大口呼吸，彷彿要窒息過去，
“徐強民，若不是我爲你拉票，你怎麼能得到工農兵學員的名額？”
“我承認，在這件事情上我欠了你人情，”徐強民語氣輕慢，表情十分冷漠，
“你想要什麼？如果你是要錢的話，我手裏現在只有幾十塊錢，等我工作了，到時候給你郵過去一百，不，五十。”
“到時候給你郵過去五十塊，總行了吧。”
聽到徐強民的話，溫永蘭心裏只覺得可笑，她對他那麼好，是爲了那可笑的五十塊錢嗎？
她的一片真心難道只值五十塊錢嗎？
五十塊錢，打胎都不一定夠用吧？
溫永蘭在知青點好好休息了兩天，然後杜若就請假陪着她一起去了省城，把孩子打了。
溫永蘭面色蒼白的捂着腹部從裏面出來，杜若趕緊上前攙扶住她關心的問，“還好吧？”
溫永蘭點了點頭，面色蒼白如紙，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杜若攙扶着她，把她送回到招待所，讓她躺在牀上休息，然後去飯店給她買了粥和雞湯。
在省城養了兩天，溫永蘭身體總算好了許多，就跟着杜若一起回了蘑菇屯。
對於溫永蘭爲什麼要跟着杜若去省城？
知青們好像也達成了某種協議，竟然一句沒問。
溫永蘭回去後，韓敏、常玉芬幾人還非常照顧她，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麼？
大家都不是傻子，且每天住在一塊，溫永蘭的異常或許早就被發現了，只是沒人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