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這個弟弟可是很聽她的話的，現在竟然敢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
果然...，杜鵑嫌惡的眼神落在多多身上，一切都是這個喪門星的錯。
杜鵑瞪了多多一會兒，多多似乎察覺到這股毫不掩飾的惡意，身體抖的更加厲害。
她已經開始記事了，杜鵑說的話，她也都能聽得明白。
就因爲聽的明白，所以，她才更加難過。
都是她不好，媽媽纔不喜歡她，都是她的錯！
今年政策放鬆，一時間涌出不少新潮思想，很多年輕人聚在一起開舞會，跳迪斯科。
這些日子以來，杜鵑四處拉關係、結交人，只要聽說哪裏有舞會，就一定會去。
杜鵑晚上還要去參加一個舞會，現在肚子有些餓了，就開始指揮杜向前，
“我餓了，你快去做飯。”
杜向前沒理她，而是問，“爸媽呢？”
“誰知道？”杜鵑一臉的不耐煩，他們一大早就出去了，我哪知道他們去哪了。
杜向前不再說話，而是抱着多多起身，他先抱着多多去門外，打了點水，給多多洗臉。
鄰居看到被杜向前抱在懷裏的多多，也紛紛投來好奇的眼神。
杜向前一家搬到四合院時間也不短了，但多多因爲雙腿殘疾，所以很少出門，見過她的鄰居也少。
“向前，這就是多多吧？”
杜向前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點了點頭。
多多聽到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好奇的看過去，就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爺爺，正一臉好奇的看着自己。
多多有些自卑的低下頭，不過她又很快想到平時舅舅教自己的那些話，於是鼓起勇氣，喊了聲，
“爺爺好！”
孫大爺一愣，很快反應過來，衝多多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你好！”
孫大爺的眼神下移，落在了多多的腿上。
見多多雙腿細的跟拆過棍的，眼底也閃過一抹不忍。
多好的孩子啊，才這麼小，就要...
哎！
等孫大爺走後，杜向前身後摸了摸多多的腦袋，微笑着鼓勵道，
“多多真棒！”
得到杜向前的誇獎，多多眼裏露出一絲愉悅，很快遮蓋了之前的難過和自我厭棄。
她其實是一個特別容易滿足的小姑娘！
沈御騎着自行車把杜若送回學校。
到了校門口，暖暖抱着杜若的大腿，眼裏滿是依戀。
杜若俯身摟着女兒，心中也充滿了不捨。
“媽媽...”暖暖的小腦袋在杜若懷裏蹭啊蹭，“我能跟你一起去上學嗎？”
杜若被逗笑，“當然不能啦。”
“天都黑了，快跟爸爸回家吧，週末媽媽就回家了。”
“嗯，”暖暖在杜若臉頰上親了一口，擡起白嫩嫩的小手衝杜若揮了揮，
“媽媽再見！”
“嗯，再見！”
看着沈御抱着暖暖離開，杜若轉身回了學校。
進了校園，走在寬敞的大道上，周圍不少學生手中拿着書，急匆匆而過。
忽然，杜若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杜若腳步頓了頓，定睛一看，是王鳳芸。
王鳳芸身邊還跟着一個男人，男人身材高大，她臉上少有的露出幾分嬌羞，嘴角噙着笑意跟男人說着什麼。
那個男人，杜若也認識，好像是班裏的體育委員陳海！
王鳳芸因爲下鄉當知青，耽擱了親事，現在年近三十，想要談對象也非常正常。
杜若沒多想，收回視線，回了寢室。
寢室裏很安靜，一個人都沒有，想來都在圖書館學習。
現在的圖書館，人一定很多，杜若懶得去圖書館，坐在牀邊，拿起書，看了起來。
杜鵑餓了，讓杜向前去做飯，杜向前在屋裏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什麼能喫的東西。
“家裏沒東西吃了，”杜向前低聲對杜鵑說，“明天我出去找活幹，掙了錢就買糧食。”
杜鵑不滿的瞪着杜向前，摸了摸自己乾癟癟的肚子，神情十分的煩躁，嘴裏忍不住小聲嘀咕，
“一個、兩個，都是沒用的東西！”
杜向前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抱着多多的手臂收緊，多多察覺到了杜向前突然變壞的心情，有些擔心的看着杜向前，
“舅舅？”
杜向前抱着多多沒說話。
“我不吃了，”杜鵑開始換衣服、化妝，她手裏幾乎沒什麼化妝品，這個時候的化妝品種類少不說，還挺貴。
杜鵑連喫飯的錢都沒有，哪裏來的錢買化妝品？
她手裏的化妝品只有一個別人送給她的口紅，也幸虧杜鵑年紀不大，皮膚還算白皙，嘴巴抹上口紅後，整個人的氣色一下子變好了，好似給蒼白的世界塗上了鮮明的顏色，杜鵑整個人一下子活了過來。
杜鵑穿上自己唯一一套沒有打補丁的衣服，語氣生硬的跟杜向前說了聲，“我出門了。”
杜向前沒有理她。
杜鵑更加生氣，冷哼一雙，一甩袖子，掀開簾子，就走了。
杜鵑走後不久，顧輕柔就回來了。
顧輕柔拖着疲憊的身軀，從門外走進來，一進門就看到了正陪着多多玩的杜向前。
杜向前聽到動靜，一回頭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顧輕柔。
顧輕柔雖然身體不好，但也從未像此刻這般，臉色蒼白的像是一張紙，眼裏有着掩藏不住的擔憂和自責。
“媽，”杜向前立刻站起身，走到顧輕柔身邊，攙扶住顧輕柔，關心的問，
“媽，你去哪了？”
“我爸爸呢？”
“你爸那人你還不知道？”顧輕柔在杜向前的攙扶下，坐在了桌邊，嘆了口氣說，
“你爸正跟人喝酒呢。”
杜向前蹙眉，有些不高興，又有些疑惑和不解，
“我爸身上沒錢，他哪裏來的錢買酒喝？”
“他似乎遇到了以前的熟人，”顧輕柔搖了搖頭，
“我現在懶得理他，愛咋咋地吧。”
見顧輕柔明顯不想聊杜爲民，杜向前立刻轉移話題，
“媽，你還沒跟我說，你去哪了？”
“去找工作了，”顧輕柔說的輕描淡寫，“不管怎樣，我以前也是當過大廠主任的人。”
“認識的人也不少...”
說到這裏，顧輕柔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杜向前沒有繼續問，因爲顧輕柔接下來的話，一定不是什麼好話。
就像他，以前，他爸是副廠長，媽媽是主任，不管在學校還是在工廠裏，都沒人敢欺負他。
可自從他爸媽被抓後，曾經玩的好的朋友，一個個的都遠離了他，好似他得了瘟疫一般，誰跟他距離近，他就會傳染誰，一個個的恨不得離他十萬八千里。
剛開始他還有些難過，試着上去搭話，可那些‘曾經’的朋友們，有的罵他是：
貪污犯的兒子！
有的說：杜向前自從你爸媽入獄後，咱們就不一樣了！
還有的直接罵他：讓他滾！
幸而，杜向前很快就下鄉當知青了，否則...
這些‘好朋友’的話，會如跗骨之蛆般，一直纏着他！
讓他不斷產生自我懷疑，產生自卑，把自己貶低到泥裏去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