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也沒計較杜若不禮貌的行爲，而是興致勃勃地跟杜若解釋起這個三爺的身份，
“三爺叫張文生，是青·幫的這個...”班主豎起一根大拇指，壓低嗓音說，“這京城道上的人，都得賣三爺幾分薄面。”
“哦，”杜若點點頭，本想拒絕的，可想到蘭若，杜若就點頭答應了，“好！”
見杜若沒拿腔拿調的不見人，班主高興壞了，立刻帶着杜若去了二樓正對着戲臺子，位置最好的單間。
單間外站着兩個穿着短打黑色衣衫的年輕人，氣勢兇悍，眼神銳利，一看就不好惹。
見班主領着杜若來了，兩個年輕人打開門，對班主說，“三爺說了，讓杜小姐一個人進去。”
班主爲難地看了眼杜若，杜若面色不變，徑直進了屋。
進屋後，杜若一眼就看到屋內的桌旁坐着一個年約四十多歲，身材消瘦，長相儒雅，身着長衫的中年男人。
杜若打量男人的同時，張文生也在打量杜若。
杜若已經卸了妝，換上了自己的衣服，是一件貼身剪裁的素色旗袍，越發襯得杜若身段玲瓏，眉目精緻，美得好似畫中人。
張文生站起身，衝杜若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伸手，“杜小姐請坐！”
杜若也不客氣，說了句，“謝謝，”就坐在了張文生的對面。
張文生見杜若氣質清冷，似不是話多之人，就笑着打趣道，“沒想到杜小姐本人，比臺上的風姿更讓人心生嚮往。”
杜若笑了笑，“您客氣。”
張文生看了眼外面的華燈初上，黑幕沉沉，“杜小姐還未用晚飯吧？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邀請杜小姐一起共度晚餐？”
“當然可以！”
於是，杜若隨着張文生一起離開梨園，在門口遇到了焦急等待的蘭若。
“杜若，”蘭若擔心地跑到杜若身邊，看了眼張文生，壓低嗓音問杜若，“你這是要去哪？”
杜若笑着說，“我跟三爺出去喫頓飯。”
“可...”蘭若一臉擔憂，“可這天都這麼晚了...”
杜若知道蘭若是擔心自己，就拍了拍蘭若的肩膀，“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一會兒就回去了。”
蘭若沒辦法阻止杜若，只好道，“那我等你。”
杜若點頭，張文生主動幫杜若打開後車門，杜若衝張文生一笑，就進了汽車。
在這年代能開上小汽車的人，都是非富即貴。
坐在後車位，張文生表現得還算紳士，並沒有對杜若動手動腳。
“杜小姐喜歡喫什麼？”張文生笑着問杜若，“西餐可以嗎？”
杜若側頭看着張文生，“可以。”
於是，張文生帶着杜若去了京城非常有名的一家法國餐廳。
餐廳門外站了兩個穿着制服的印度人，進出餐廳的人西裝筆挺、衣着華貴，氣質不凡，看到張文生和杜若，其中一個印度人趕緊上前打開門，彎腰請兩人進去。
進入後，有適應生帶他們到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張文生自然而然地幫杜若拉開椅子，請杜若坐下，順手接過適應生遞給他的菜單，然後把菜單給杜若，
“杜小姐喜歡什麼就點什麼，千萬不要跟我客氣。”
杜若打開菜單，態度從容淡定，絲毫沒有初次進入西餐廳的窘迫，“一份七分熟的牛排，一份鵝肝、一份魚子醬、一份洋蔥湯。”
杜若把菜單合攏遞還給張文生。
張文生看也沒看，就對適應生說，“我要一份跟杜小姐一樣的。”
“好的，先生。”
等適應生離開，張文生雙手交疊在身前，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杜若，“據我所知，杜小姐以前似乎沒有來過西餐廳吧？”
太淡定了！
當然這句話，張文生不會說出來，反而笑着說，“沒問題。”
“杜小姐年紀輕輕就能成爲‘大家’，想必小時候吃了不少苦吧？”張文生轉移了話題。
杜若語氣平淡，“還好吧，不管做任何事情，想要獲得成功，就得喫苦，是吧張先生？”
張文生爽朗一笑，笑聲不大，但眉眼帶笑，心情似乎不錯，點頭贊同道，
“是啊，我張文生出身微寒，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我拿命換的，想要獲得成功，喫苦是第一步啊。”
“不過...”張文生話音一轉，“我是男人，男人建功立業哪有不喫苦的，但像杜小姐這麼漂亮的小姐，我倒是覺得不必喫苦啊！”
“杜小姐有容貌、有本事，天生就該是享福的命，在魚龍混雜的梨園討生活、每天累死累活上臺演出，掙得賞錢，一分得不到，我都...有些心疼杜小姐呢！”
若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聽了張文生的話，怕是會產生共鳴，甚至被張文生帶偏，覺得張文生說得對，從而慢慢地被張文生的想法所影響。
然後生出了懈怠之心，覺得與其辛苦工作，不如找個有能力的男人依靠。
但杜若心志堅定，哪裏會被輕易影響帶偏！
杜若輕輕一笑，“多謝張先生的關心，今天之所以跟張先生出來喫飯，其實是有件事情，想要拜託張先生幫忙。”
“還望張先生不要生氣。”
“哦？”張文生非但不生氣，反而有些高興，“杜小姐跟我不需客氣，咱們說話投緣，也算是朋友了，杜小姐覺得呢？”
杜若點頭應和，“當然。”
張文生滿意了，“杜小姐請說，只要我張文生能辦到的，一定盡全力。”
杜若，“我在戲班有個朋友，就是蘭若，張先生之前在李園門口還見過他，您記得吧？”
張文生點頭，“記得，蘭若先生那麼出名，我自然認識。”
杜若長嘆一聲道，“蘭若先生的母親曾是八大胡同的女支女，他母親爲了生他、養他，吃了很多苦，等蘭若到了五歲，他母親生病無法再爲老鴇掙錢，老鴇就把他賣給了齊福班，如今也不知他母親還在不在？希望張先生能幫忙打聽一下他母親的下落。”
“至於尋人的費用，我和蘭若定會讓張先生滿意。”
蘭若的身世，只要有心去打聽，這都不是祕密，杜若也就沒有隱瞞地告訴了張文遠。
張文生是京城地頭蛇，且背靠青·幫，手下地痞流氓衆多，最適合在八大胡同打聽消息。
杜若雖然有心想要幫蘭若，但她一個人，且距離蘭若被賣已過了十年，想要尋人，怕是不易。
張文遠聞言，臉上並沒有露出任何驚訝之色，也對，在這個黑暗悲慘、喫人的民國社會，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張文遠出身微寒，想必見過不少慘劇。
張文遠深深嘆息一聲，“沒想到蘭若先生身世如此悲慘，這件事情杜小姐請放心，我張文遠願意幫忙，不過...錢就算了。”
“咱們既是朋友，跟朋友提錢，豈不見外？”
杜若端起桌上的紅酒，“那杜若就謝謝張先生了。”
張文生，“杜小姐客氣！”
兩人碰了下杯子，杜若把一杯紅酒喝了個乾淨，張文生見了，很是滿意。
喫完了飯，張文生笑着提議，“杜小姐要不要去我宅子裏坐坐？”
杜若笑着，不動聲色地拒絕，“天太晚了，不方便。”
張文生輕笑一聲，上下打量杜若，張嘴要說什麼，想了想，最終還是道，“那好吧，我送杜小姐回去。”
杜若，“謝張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