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若有些過意不去，低聲說，“杜若，我再給你買條新的。”
杜若擺手，混不在意道，“沒關係，人要緊。”
玉鳳身上的味道太難聞，前座的司機和張文生面色有些發青，特別是張文生右手一直捂着鼻子，都在強行忍耐。
張文生側頭見後座的杜若明明穿的一身高級旗袍，氣質清冷中透着優雅，此時卻能面不改色，張文生心中那一絲對戲子的輕蔑，再次減輕了些。
終於回了城，司機看向身旁的張文生，問道，“三爺，要不我先把您送回去？”
張文生沉默片刻，看了眼坐在後車座的杜若，最終還是嘆息一聲，“算了，救人要緊。”
司機不敢提出什麼異議，直接把車開到了一家醫院外，這明顯是一家外國人開設的西醫醫院。
車子停下後，蘭若抱着母親就往裏面衝，杜若下車後，對張文生說，“今天真是多謝張先生了。”
“改天我做東，請張先生喫飯。”
張文生聞言，臉色這纔好了不少，笑着說，“那我可就等着杜小姐這頓飯了。”
杜若微微頷首，正要離開。
張文生卻忽然開口，“杜小姐！”
杜若回頭，張文生猶豫片刻，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醫院，才道，“如果需要幫助，我很樂意。”
杜若愣了下，頓時明白張文生是什麼意思。
她和蘭若雖然現在都是角，但掙的錢，他們一分得不到，現在蘭若的母親病得這麼重，肯定需要一大筆錢。
張文生很願意出這個錢，當然想拿這個錢，杜若必須付出代價！
而這個代價，雙方心知肚明。
杜若客氣地笑了笑，“多謝！”轉身進了醫院。
看着杜若離去的背影，張文生露出一個信心十足的微笑。
經過這一個星期的相處，張文生能夠感覺到杜若是個重情義的人。
她跟蘭若關係好，現在蘭若遇到困難，她怎會旁觀？
杜若進了醫院後，就見蘭若抱着他母親，跪在一個穿着大白褂的中年男人面前，苦苦哀求，
“醫生，求您了，救救我母親吧？”
中年醫生語氣冷漠，“先生，還請您不要這樣，我們這是裏醫院，不是善堂。”
“您母親病得太重，想要救治，需要一大筆錢，還請您先去繳費後，我們再來給您的母親醫治。”
“我...”蘭若神情無措，最後一咬牙，“我有錢！我的錢都在家，沒帶在身上，你們先救治我母親，一會兒我就回家去拿錢。”
蘭若的確有錢，他一直省喫儉用地在存錢，就是爲了找到他的母親，現在母親找到了，但是他存的錢，只有八塊多，根本不夠醫治的費用。
但現在他也別無選擇。
醫生居高臨下的看着跪在他面前的男人，這種人他實在是見多了，什麼錢沒帶在身上？全都是謊言。
等他們真的救治病人後，這些人就開始耍賴不給錢。
醫生語氣冷漠，“先生，我說過了，我們這裏是醫院，不是善堂，您可以回家取錢後，再來醫院。”
蘭若臉上閃過一抹窘迫，死死咬着牙，剛要再次請求，身邊卻傳來熟悉的嗓音，
“站起來！”
蘭若擡頭就看到了站在他身邊的杜若，蘭若紅腫着眼睛，有些無措，又有些委屈，“杜若？”
杜若見蘭若哭得實在是可憐，嘆息一聲，軟化了語氣，“起來吧，我有錢。”
杜若說完，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沓錢，約有幾百塊。
這筆錢一拿出來，醫生的態度，肉眼可見的轉變，眼中的輕蔑瞬間化爲討好，低頭對蘭若說，
“先生快起來吧，您既然有錢，怎麼不早說呢。”
蘭若抱着他母親站起身，杜若對醫生道，“先帶病人去救治，我去交錢。”
蘭若不放心，本想跟着過去，但看到杜若，還是留了下來。
杜若見蘭若沒跟過去，詫異地問，“你怎麼不去？”
蘭若眼神複雜地看着杜若，張了張嘴，有些艱難的開口詢問，“這些錢...是張先生給你的？”
杜若明白，蘭若似乎是誤會什麼了，忙笑着說，“不是。”
蘭若沉默片刻，忽然一臉認真地對杜若說，“這些錢，我會還你的。”
杜若輕輕頷首，也沒推辭，“好，”語氣隨意地說，“等你以後有錢了，你不還錢，我還不樂意呢。”
蘭若非常認真地點頭，語氣帶着幾分發誓一般的鄭重，“我會還地，一定！”
杜若笑了笑，“你快去陪你母親吧。”
蘭若點點頭，“謝謝！”
杜若，“知道了！”
蘭若轉身離開，杜若去繳費口，交了五百塊錢。
杜若交了錢後，也去了手術室，在手術室外看到了焦急的走來走去，十分不安的蘭若。
杜若沒有開口安慰什麼，現在什麼語言，都會顯得有些蒼白。
杜若安靜地坐在走廊上的木椅上，靜靜等待。
三個小時後，手術室的大門終於從裏面打開，醫生一臉疲憊地領頭，後面跟着幾個護士推着一張病牀，牀上躺着面色蒼白，暈睡過去的玉鳳。
玉鳳身上的髒衣服，已經被護士換上了乾淨的病服，身體和臉、四肢也都被清洗過，整個人顯得清爽很多，也沒有再散發出什麼難聞的味道。
見醫生出來，蘭若看了眼母親，又趕緊詢問醫生，“醫生，我母親怎麼樣？”
醫生嘆息一聲，“病人病得很重，且有...傳染疾病，”醫生看了眼蘭若，有些欲言又止。
杜若站在一旁，“醫生您有什麼話，就請直說。”
醫生沉默片刻，才終於開口，“病人得了梅毒，很嚴重，已經開始引發其他器官的病變。”
“梅毒無法治癒，我們能做的也只是減輕病人的痛苦。”
杜若恍然，現在青黴素剛被發現，還未曾大規模量產，就算大規模量產了，要傳入國內，也不知要猴年馬月了。
就算傳入國內，一支青黴素恐怕也能賣到天價！
但杜若空間裏，就有不少青黴素，甚至，她還知道如何提取青黴素。
再過十年，侵華戰爭就要開始，到時候，不知道有多少抗日戰士，會因傷口感染而死在戰場上。
在這一刻，杜若突然萌發了要開一家藥廠的想法。
青黴素在這個年代，可以說是神藥，能治癒很多不治之症，等戰爭爆發，青黴素更是大殺器，不管是賣青黴素積累資金，還是爲了以後支援前線戰士，杜若都想開一家藥廠。
杜若讓醫生給玉鳳安排了一間單間，可以讓她得到很好的休息。
看着躺在牀上，閉着眼睛，面色蒼白，臉頰凹陷的女人，蘭若修長的雙手緊緊握着母親的手，眼神充滿了擔憂。
杜若見蘭若擔心的樣子，拍了拍蘭若的肩膀，輕聲說，“別擔心，我聽說國外發明瞭一種藥，叫青黴素，可以治療梅毒。”
“真的？”蘭若眼中的擔憂立刻化爲驚喜。
杜若點頭，“嗯，你專心照顧你母親吧，青黴素的事情，我來想辦法。”
“杜若，”蘭若感激又愧疚地看着杜若，“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杜若看着面前比她還高的男人，在她面前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從口袋裏掏出手帕，給男人擦眼淚，語氣帶着一絲好笑，又有些無奈道，
“你怎麼那麼喜歡哭啊！”
“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蘭若點頭，咬着嘴脣，臉頰鼓起，看着他紅彤彤的眼睛，更像一隻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