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景忽然間讓我有一種錯覺，我可能不是今天的主角，我此行的目的不是來跟李承天談判的，而是來陪胖子來見家長的。
因爲幾乎整個談話都是圍繞胖子展開的，什麼家庭情況啊，父母年紀啊，有沒有兄弟姐妹啊，家庭住址等等，諸如此類。
李承天確實是個善於交流的人，今天他的表現也很健談，總是不停的提問，但是每次提問都不讓人覺得突兀，時機恰到好處。
因此，即便我有意想幫胖子緩解壓力，但是始終沒有機會插嘴，最終的結果是，我這個胖子的朋友兼兄弟，再經過這次聊天之後對他的認識更加深刻了，瞭解的也更多了。
一壺清茶，三泡過後基本上就沒什麼味道了，熱火的嘮家常場面也冷了下來，四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丫頭，小溥是第一次來，你去帶他熟悉一下環境。”李承天一邊倒掉茶壺裏的茶渣，一邊對身旁的李雨筠說道。
這個意思很明顯，就是接下來李承天想跟我單獨談，這是找了個藉口支開兩人。
李雨筠倒是沒什麼，但是胖子卻警惕了起來，這搞的剛剛準備起身的李雨筠有些爲難。
我笑了笑對胖子說道：“行了，就你這體型，伯父真要準備對我做什麼，你能幫上什麼忙啊！”
一句玩笑，瞬間緩解尷尬，胖子想明白過來，但是還是轉頭裝作生氣的樣子對我吼道：“怎麼？瞧不起胖子啊？信不信我一屁股坐死你？”
我微笑點頭，“信，信，信，你抓緊去吧！我跟伯父聊點私事。”
胖子看了看我，又看看了李承天，最終把目光落在稍稍有些尷尬的李雨筠身上，想來他也不想太過爲難李雨筠，因此起身道：“行，我對這房子也挺感興趣，我就先去轉轉，有事你給我打電話吧！”
見我點頭後，他便起身跟李雨筠離開。
這段時間，李承天已經給水壺裏重新加水燒了起來，放下手裏的活，從屁股後面拿出一盒煙來，順手抽出兩根，一根丟給我，一根自己點上，神仙似的吸了起來。
兩人抽着煙，但是都沒有說話，房間裏再次陷入沉默。
終於等一支菸抽完，面前茶海上的茶壺也燒開了，李承天掐滅手裏煙，熟練的給茶壺裏加了兩勺茶葉，一邊洗茶泡茶，一邊開始無心的說話。
“二十年前我就戒菸了，最近又重新拾了起來，但是不敢聲張，怕那丫頭和她老媽說教，所以都是偷偷的抽。”
我正在思考如何接話，那曾想他根本沒用我答覆，而是繼續嘮叨似的說道：“這房子始終是要交給筠兒的，想想現在時機也剛好合適，就當是嫁妝了，小溥這孩子雖然胖了點，她媽可能有些意見，但是人心總是靠譜的，敢於挺身而出就不是孬種。”
“我知道之後，私下裏也找人調查過他的過往，雖說有那麼點不檢點吧！但是男人嘛！又沒有對象，可以理解，總的來說方向是沒問題的，所以這人我認了。”
“至於事業。”說到這裏，他放下剛剛給我倒完茶水的茶壺，看向我說道：“有你來扶持，相信他的未來不會差，所以，事業上我不擔心。”
“胖子是我兄弟，有我喫的，就不會少了他的那口飯。”我接言道。
他點點頭，繼續說道：“我可能真的老了，老了考慮的問題就有些古板了，世態炎涼聽了一輩子，也見識了一輩子，沒曾想最終落到了自己身上，本以爲能依靠林家，不敢說能保我李氏百年，起碼能到我死吧！可是，他們說放手就放手，連聲招呼都不打，甚至現在連面都不見，讓人心寒啊！”
“其實……他們也是沒辦法，一腳踢在鋼板上，誰都知道疼，但是疼過之後，他就會對鋼板產生恐懼，他們不得不做出這種選擇，如果把您放在那個位置，可能你會跟他們做出同樣的選擇。”我解釋道。
聽我這麼一說，他瞬間嚴肅了起來，認真的盯着我問道：“那你呢？如果是你，你會不會也跟他們做出同樣的選擇？”
“我？”我苦笑一聲，搖搖頭道：“我不會。”
“爲什麼？”
“對我來說，朋友始終是朋友，只要沒有背叛，能共享福，就可以共患難，而我在與朋友交往的過程中，絕對不會做第一個背叛者。”
他嘲諷似的冷笑一聲，“無稽之談，空口白牙，意氣用事，真到了那個地步，你真能做到這一點嗎？”
“這麼說，你對小溥也會如此嘍？”
“當然。”
“如果小溥真的最後跟筠兒走到一起，那你也會力保李氏不倒？”
“一定。”
“那你就能保李氏繼續延續二十年！”
我苦笑搖頭道：“這個不敢保證。”
“爲什麼？”他震驚的說道。
我深吸一口氣解釋道：“首先，我做的事本身就是冒險，冒很大的風險，這條路能走多遠，我自己都不知道，如果我倒了，李氏能走多久，這個我愛莫能助了，其次，各行各業的發展都有自己的定數，我不確信李氏的產業是否能一直順應潮流，如果最後成爲過去式，被市場淘汰，那我即便生砸錢讓它活着，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了然一笑道：“行，有你這一席話那我心裏有底了，那接下來咱們談談正事吧！”
“您說。”
“我讓位給筠兒沒問題，即便你不說，最近我也有此打算，只是感覺當前李氏風雨飄搖，這個時候讓筠兒接手，對她壓力大了些，不過有你扶持，我便放心了。”
我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關於收購的事，我們手中32%的非流通股，15%的流通股，我可以讓出一半，但是價格咱們還得詳細談談。”
我瞬間有些惱火，此前的溝通我已經盡了最大的讓步了，這個時候想坐地起價，讓我有種他想得寸進尺的感覺，所以略有怒氣的說到：“什麼意思？”
他伸手壓了壓，笑道：“稍安勿躁，聽我說完，兩百億的收購價格不變，我讓出16%的非流通股和7.5%的流通股，但是其中的2.5%的非流通股和2.5%的流通股必須要轉到小溥的名下。”
“什麼？”我瞬間有些喫驚。
當然，喫驚的原因並不是他的坐地擡價，而是喫驚他對胖子如此信任，這也難怪從一開始他就積極表明自己對胖子的認可，還旁敲側擊的問我會不會一直對胖子信任，原來都是在這等着我呢！
但是，他怎麼篤信胖子拿到這些股份之後一定會聽他的呢？我是瞭解胖子的，胖子也同樣是瞭解我的，他絕不會是在這種問題上對我背叛的，說白了，即便胖子真拿到這個股份，在雙方對公司的決議產生分歧的時候，胖子也絕對會站在我這一邊，即便是在爲難，他也絕不會再關鍵的時候投出反對票，乃至棄權。
難道說胖子已經利益薰心，跟他達成了某種交易，剛剛的表現只是在我面前演的一場戲而已？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我相信胖子，如果他真是那種人，那我對我的人生信條真的要產生懷疑了。
我正在想着，李承天看我沒有說話，便解釋道：“你放心，爲了公平起見，這5%的股份不用你個人掏錢，我粗粗算了一下，按照兩百億的價格折算，這5%大約42億多一點，這樣按照43億計算，你給我157億就行。”
讓錢了！這意思就是他自己白送胖子5%的股份啊！這代價有點大啊！這女婿可是剛跟他女兒認識沒超過一個月呢，他對胖子就這麼有信心？
“當然了，你的股份少了也有顧慮，你放心，我這邊也會各讓出2.5%的股份給小溥，這樣的話，你我手中的籌碼都是一樣的，你不用擔心我會趁人之危了。”
嚯！好大的手筆，一下子就要給胖子爭取10%的股份，而且不用花一分錢，這可是近百億的資產啊！即便是女婿也得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吧！他對胖子如此信任嗎？爲什麼會有這麼大的信心？
見我還是沒說話，李承天終於有些繃不住了，威脅似的說道：“小董，你要考慮清楚，這已經是我的底線了，如果你還想得寸進尺，我不怕魚死網破。”
“你應該知道，即便是當下，我的公司也可以選擇破產，不瞞你說，大家都是狡兔三窟，誰還不給自己準備點別的家底，真到那一步，我把筠兒送出國，她仍然能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生活一輩子，也不用在這骯髒的商圈裏廝殺，操心受罪，我之所以今天能坐在這跟你談，只是不想自己一手創辦的李氏徹底完蛋，如果說你的訴求是最終完全的掌控李氏，那麼我的期望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