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眼之下 >第二百五十章 父子交談
    尷尬緩解了,房間裏熱鬧了起來,一個不大的三居室,裝了是十一個人,想不熱鬧都難。

    董麗像個小主人一般在招待的衆女,即便是對多拉,此時也放下了敵視,熱情的跟她聊天,那個女人則是開始忙活着做飯,因爲蕭靜荷比較單純,她沒有看明白我是否已經冰釋前嫌,所以並沒有主動幫忙,倒是佐文婷,這個家的家庭狀況與她家類似,所以主動的去廚房幫忙了。

    這也難怪,如果說能跟衆女中能跟那個女人嘮嘮家常的,也只有她了,蕭靜荷不懂,季思文智商雖然高,但是初始的社會地位也高,她沒怎麼跟這種女人打過交道,所以沒什麼共同話題,嵇然也差不多,而且她是南方人,對北方的這種風土人情不是特別貼切,她基本上聽爲主,說不出什麼話來。

    佐文徵這邊自然是跟着董浩然去房裏了,他們雖然年紀相差七八歲,但是都是學生,接觸的事物共同點較多,而且佐文徵喜歡董麗,怎麼也得要把這個小舅子搞定。

    我則陪着那個男人聊閒篇,當然,兩人都是隻聊閒篇而已,都不敢涉及太多的親情問題,所以與親戚相關的問題都是一帶而過,並不深究,這樣倒是聊得也很順當。

    午飯,就是家常菜,女人的手藝一般,但也不是下不去嘴,因爲我回來了,男人破例的要喝酒,在此之前,他已經戒了。

    拋開以前的往事,這頓飯倒是也喫的和和美美,有了一點家的味道。

    只是,在宴席進行到後面的時候,因爲沒有控制飲食和水量,男人竟然尿了。

    這是癱患者最尷尬的地方,因爲屎尿是不受自己控制的,尤其當着自己未來兒媳婦的面,稀稀拉拉的尿液隨着輪椅低落,腥臭的氣味出來,所有人都不能保持鎮定。

    他慌亂的不知如何是好,倒是女人很大方,她嘴裏埋怨他心裏沒數,但是手上還是推着他返回臥室,同時讓董麗和董浩然處理留在輪椅下面的尿液。

    四女都是知書達理的,這種事也不是故意爲之,所以她們也都理解,並且幫着董麗她們收拾,而佐文徵則跟着董浩然走進了臥室,這是準備幫女人處理,畢竟一個男人即便骨瘦如柴,讓一個女人翻身換衣服,換尿布,那也是很費力的。

    佐文徵自然是客氣,但是董浩然肯定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一邊幫他媽,一邊對着佐文徵說道:“文徵哥,你不用管,你先出去等會兒,一會兒就好!”

    佐文徵有些爲難,站在臥室門口,走也不是,進也不是。

    我起身走到臥室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離開,同時進入房間,對女人和董浩然說道:“你們出去吧!我來處理!”

    “哎呀,你不用管,我們都習慣了!”

    “大哥,你去外邊吧!一會兒就好!”

    “出去!”我以命令的口吻說道。

    “啊……”

    “這……”

    “出去,我來處理!”我再次說道。

    兩人有些爲難的看了看已經躺在牀上的男人,而男人也有些惶恐和意外的看着我。

    我起身向前,開始動手幫着男人換衣服,女人和董浩然這才意識到我沒開玩笑,只能轉身走了出去。

    骨瘦如柴的男人,對於別人來說可能是比較重的,但是對我來說,還是很輕鬆的,所以,我乾淨利落的幫他翻身,換下了被尿液浸溼的褲子,裏面其實穿了尿不溼,只是尿的太多了,撐不下了。

    我以爲不知道爲什麼要這麼做,只是感覺這好像就是我的責任一般,所以沒有絲毫的忌諱,伸手撤掉了尿不溼,同時拿起一旁的溼巾幫他擦洗乾淨,又拿了一個新的尿不溼給他換上,最後,又在牀頭找了一件乾淨的褲子給他穿上,這一系列的動作,彷彿在我腦海中是已經形成的,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等我把這一切做完,再次擡頭看向男人的時候,男人已經淚流滿面,碰到我的眼神後,他再也控制不住,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

    外面的衆人聽到了哭聲,還以爲我做了什麼事,紛紛衝了進來,男人怎麼能忍受在這麼多人面前哭泣,但是這種哭泣也不是說停就能停下來的,只能拽過一個枕巾拼命的捂住自己的嘴。

    “出去!”我背對臥室門,再次對衆人命令道。

    衆人雖然疑惑,但是看着沒事,也就放心了,關門退了出去。

    哭了大約幾分鐘,等內心的情緒舒展了,男人終於安靜了下來,自始至終,我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做什麼,只是在一旁等着他哭完。

    我再一次拿出煙來,給他讓了一根,點上,自己也抽了起來,兩人都沒說話,就是這麼幹巴巴的抽菸。

    等一支菸抽完,男人這才說道:“癱瘓了,人就廢了,有時候我感覺我自己就是個累贅,想着活着真不如死了,但是,每次有這種念頭的時候,卻總感覺不甘心!”

    “活着總比死了好!”我接話道。

    他搖了搖頭,說道:“我是不放心你!”

    說到這裏,他看向我,認真的說道:“真的,我是不放心你,自從你走後,我每天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你出什麼事!”

    這個解釋讓我有些氣惱,但是他剛剛哭過,我又不能發火,只能沒好氣的說道:“那當初爲什麼要那麼對我?爲什麼要讓我走?”

    他苦笑着又給我要了一支菸,解釋道:“我知道,這麼多年來,你怨恨我,怨恨她,但是我也沒辦法啊!我嘴笨,沒有文化,你媽活着的時候,我就知道賺錢養家,可是你媽走了,我連怎麼跟你說話都不知道,我只能再娶一個,希望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

    “可是她來之後,這個家對我來說就不是家了!”我苦澀的說道。

    “這個怨我,我沒處理好家裏的關係,我只知道賺錢了!”

    “賺錢我也沒花上!”我賭氣似的說道。

    他苦笑道:“我也沒想過事情會發展成這種程度,當時她跟我抱怨你這個,抱怨你那個,我都感覺

    所謂,包括讓你幹活,那也是沒有辦法,你最大嘛!我想着,只要維持好這個家,等你考上大學也就好了,你當時很爭氣的,成績是不錯的。”

    “可是沒等上我考上大學,我就滾出了這個家了!”

    他再次哽咽了起來,道:“這也一直是我心裏的坎兒,所以自從你離家之後,每次你讓我打錢的時候,我都感覺很踏實,因爲只有那樣我才能感覺你切切實實的活着,只要活着,我就踏實,只是等你畢業後,就真的杳無音訊了,我天天的擔心,生怕你出什麼意外!想打聽你,但又不知道怎麼去打聽,你還把電話刪了,我想發個短信問一下,都做不到。”

    “既然這樣,那當初爲什麼要讓我走呢?”我生氣的說道。

    “唉……說破天還是爲了面子啊!面子害死個人啊!”

    “面子?”我疑惑道。

    “孩子,我是二婚啊!二婚!在咱們這本就是被人指指點點的,而那個時候你又做出那種事,你讓我怎麼能擡起頭來見人呢?”他解釋道。

    但是這一個解釋並沒讓我理解,反而是火冒三丈,大聲問道:“你直到今天還以爲我當時心懷叵測嗎?”

    他帶着哭腔,擺手道:“這種事解釋不清啊!解釋不清啊!即便我信你,別人信嗎?”

    我頓時有些泄氣了,感覺自己是犯傻,就像他說的,這種事怎麼解釋?而且,時至今日,有解釋的必要嗎?”

    他平復了一下心情,繼續說道:“一直等到麗麗這一次過年出走,給我送回了你的消息,我才知道你還活着,而且活的不錯,那天晚上我高興的不行,想着,終於你算是出人頭地了,也算是給你媽有個交代了,所以當天晚上,大年三十,我跑到你媽墳上哭了起來,一哭就是大半夜啊!”

    “我媽能聽見嗎?給沒給你託夢?”我沒好氣的問道。

    他並不在意我的譏諷,只是搖了搖頭說道:“想着你這邊總算安定了,我的義務也完成了,原本還擔心你錢不夠花,想着臨死前怎麼也得立下一個遺囑,給你留套房子,這是你應該得的,但是麗麗的消息說,你的錢足夠花,不用我擔心,在首都都有大房子了,具體怎麼個大法兒,反正我也沒弄清楚,這樣我也就不用操心了,遺囑也不用立了,畢竟對你來說,她可能是個不合格的後媽,但是對我來說,她就是我的妻子,尤其這幾年,真的難爲她了。”

    說到這裏,我理解的點了點頭,“百日牀頭無孝子,何況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啊!”

    “是啊!那天我就想在你媽墳前就直接死了得了,一了百了,不用給人添麻煩,也不用再給你添堵了,但是……但是我不甘心,因爲麗麗說了,你可能會回來,我想看看你,這麼多年了,即便你不認我這個父親,我也不能不認你這個兒子,我得看到你的臉,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才能瞑目啊!”

    說到這裏,他再次哭了出來,而我的眼淚也流了下來,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會流淚,傷心?難過?委屈?激動?好像是都有,但又好像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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