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滿手印的玻璃車窗上出現了道道裂紋,他們曾進入的車廂內部則被一股濃重的黑色霧氣填充,隱隱約約能看到一點銀白色的座椅扶手突破霧氣的包裹,像是站立在黑夜中的幽靈。
這輛邪異無比的公交在經歷過爆炸之後終於要展現出真正的實力,黑霧如捲雲般彌散出來,鋪在車輪下,像是從地獄駛來收割靈魂的死靈車。
冰冷無情的提示音反覆循環,背景音從嘈雜轉爲安靜,接着又驟然變得刺耳起來,清晰的嗩吶聲吹出淒厲的喪葬樂曲。
“不要聽!!!”
阿蓮在樂曲奏響的剎那便大喊道,同時將能量聚於掌心伸手捂住耳朵。
但毫無作用!
那樂曲彷彿作用於人的靈魂,嗩吶的聲音無孔不入,衆人根本無法抵抗。入耳的瞬間,所有人的眼前都變得模糊,精神恍惚。
像是誤食了致幻蘑菇一般,衆人體驗了一把靈肉分離的感覺,這一刻,虛無縹緲的靈魂像是有了實體,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精神意志在逐漸的遠離身體,向着那輛通往地獄的死靈公交飄去。
頭昏腦漲,阿蓮視線模糊着看向流沙坑邊緣的邪異公交,身體中摹地出現了另一個聲音,陰惻惻像是深夜孤魂野鬼的哀嚎,卻又沒有表達出任何實際的意義,只有抽象的憤怒帶着似蠻荒般的嗜血情緒。
那股情緒拖着她仿若離體的魂魄,輸送給她滔天的怒意。
剎那間,福靈心至,阿蓮將這股不知來歷的怒意化作聲音,往日清脆的如百靈鳥的聲音在眨眼的時間中成熟,威嚴莊重如神祗降臨。
“方圓百米,禁聲。”
無形的能量拂過,嗩吶戛然而止,連風都在這片區域中安靜下來……
精神重新迴歸肉體,視野重又清晰起來。心中那道莫名出現的聲音卻仍然在徘徊,阿蓮臉色慘白,終在一片烈火中昏死過去。
林酒終於被嗩吶的吵鬧聲喚回了正常的世界,朦朦朧朧的視野剛剛能照出人的影子,下一秒就又被迫閉上了嘴,在幾個模糊的白影中,她準確地找到了那個正要栽倒下去的幼小身影,烈火卷席着身體,勾着不同方位的人聚集到森白骨劍的身邊。
餘光瞥了一眼阿蓮,林酒抿着嘴,想說的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憋回了嘴裏,只好默默地轉過頭,打量起把衆人逼到這個地步的死靈公交。
自沙地中沖天而起的暗紅色火焰擋住了公交的前路,沒有了可怖的聲音作爲背景,這輛公交看上去也不過如此。
林酒心中想到,嘴角拉出一抹興奮的笑容,右手在空氣中一握,無根火焰迅速凝結成一把紅色長槍!
“讓我看看你有多厲害。”
雙眸凝視對方,林酒紅脣輕啓無聲地說到。
……
懸崖下方,原柯也正進行到關鍵時刻。
在衆人專注於死靈公交時,卻不知他們身後的懸崖下,也正在爆發一場寂靜無聲的戰爭。
猩紅如血的火焰無窮無盡一樣,源源不斷地從原柯身體中奔涌而出,又在她的控制之下,匯合成一道虹膜,暫時隔絕了兩種力量。
在虹膜上方,翠綠色的光芒凝聚成晶石覆蓋住了參天古樹上半截,最上方,遮天蔽日的樹冠邊緣已然有了焦黃的痕跡。
虹膜之下,則是不甘沉寂的暗物質,洶涌澎湃的能量在怒嚎,在尖嘯,樹根躁動起來,從城市的殘垣斷壁中抽拔出來,又一根根炸裂!
黑色的污染物從中釋放化作一羣羣人頭大小的邪異蟲豸,向着原柯這個罪魁禍首俯衝而來。
“噢……”
原柯睜開眼,聽見了古樹痛苦的呻吟,她轉過頭,污染物形成的蟲羣,已經填滿了整個峽谷,放眼望去,只能看見一隻只邪異可怖,猙獰面貌的蟲子。
“沙沙沙沙……”
蟲羣振翅的嗡鳴吵得人耳暈目眩,原柯身上的火焰還在往虹膜中注入,此時她好像沒了禦敵的手段。古樹見此,着急地噢噢大叫,卻礙於對火焰天生的畏懼,而不敢參與下方被火焰覆蓋的戰場。
原柯望着那一羣羣黑色的蟲豸,密密麻麻看不見一點天光,雙眸逐漸變得冰冷,臉上沒有一點多餘的表情。
古樹看見一隻藍色的手擡了起來,一點猩紅從中蔓延而出,帶着熟悉的氣息。
下一刻,它便停下了言語。
和暗物質同出一源的氣息與味道,從下方那個奇怪的人類身上傳了出來,如潮水般的猩紅水流自掌心噴薄而出。
紅色與黑色相遇,蟲豸在剎那間被衝得七零八落,眨眼間就失去了戰鬥力!
方纔還不可一世,煞氣沖天的蟲羣此時竟如同螞蟻落入水窪一般無助,它們瘋狂的振翅,卻無法擺脫粘附力驚人的猩紅水流,發出刺耳的求救聲,卻只引得更多的同伴衝入其中。
終於,在損失無法忽視的時候,後方衝鋒而來,悍不畏死的蟲羣剎住了車,它們往來時的方向飛去,一隻又一隻撞在一起,化爲一體。
一隻兩隻三隻……
成千上萬由污染物化成的蟲子融爲了一體,它成爲了一隻無比巨大,比起古樹樹冠亦不惶多讓的巨蟲。
而原柯身前,猩紅水流圍繞着她的身體,淹沒其中的蟲羣已不見了蹤影。
而她和擁有十二對眼睛的巨蟲對視着,眼神冰涼,火焰形成的虹膜正在一步步縮小,看樣子馬上就要徹底縮進古樹體內了。
到那時,火焰會封死所有污染物能夠威脅到古樹的通道,只留下一條通往外界的微小渠道。
屆時古樹自己就能一點點將這些污染物消磨完全。
二十四對肉翼輕輕拍打,扇起的風在這峽谷內形成道道狂暴的氣流,原柯關節處的骨刃不知何時已經彈射而出,暗紅色蠍尾輕輕勾着,閃爍着晶瑩的光澤。
峽谷中氣氛凝固,大戰一觸即發。
巨蟲卻在這時,猛然唳嘯一聲,接着拍打翅膀沖天而起,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原柯轉頭看了一眼仍舊被黑色籠罩的下半部分樹幹,一點一點放鬆了身體,恢復了人類的模樣,淡淡道:“它還會回來的。”
“噢……”
古樹知道自己的痊癒有望,立刻搖晃枝幹,歡欣鼓舞起來。
雖然大半部分污染物仍舊留在自己體內,但被原柯隔離之後,就無法威脅到它了,更無法阻攔它吸收體內的生命能量,到時候就算是那隻巨蟲要回來尋仇,它也不需要擔心。
而原柯則是進行了最後一點收尾,同時說道:“可以準備你的報酬了。”
噢——
古樹歡快的叫聲戛然而止,雖然知道那麼多生命能量它短時間內吸收不完肯定會浪費一部分,但是還是心疼!
那可是一半的能量啊!
察覺到古樹某些不太情願的想法,原柯冷笑一聲,也不說話,只是虹膜植入的速度慢了不少,甚至還有往外撤出的趨勢。
自己體內的情況古樹當然第一時間便感知到了,立馬驚叫連連,綠色流光從樹冠處迅速匯聚過來,很快就凝結成一塊細長的六棱柱體。
……
不一會兒,做好最後的保險措施之後,原柯拿到了那塊只有手掌大小卻飽含生命氣息的晶體,察覺到手掌中傳來的濃郁的能量,原柯滿意地笑了。
反手收好晶體,她就準備離開了,這時候懸崖上方傳來的動靜好像也平靜下來了。
臨走之時,餘光卻看到了古神身體上一片淺淺的劃痕。
“這是什麼?”原柯饒有興趣地繞到那片地方,問道。
走近了才發現,這劃痕還不少,但是大同小異,都是中間一個愛心,醜不拉幾的,比毛線團比得還醜,一點都不圓潤。
愛心旁邊則是兩個同樣醜陋的漢字或者符號,年代估計有點久遠了,也可能是古樹進化的時候扯開了,總之看不太清楚,原柯也不咋認得出來。
噢噢噢……
古樹聞言叫了幾聲,原柯也沒聽懂,但反正不是什麼大事,她也就裝模作樣地點了下頭,然後便飛身而上。
“兩個月內保修。”
話說得好聽,卻沒留下任何聯繫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