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局,池蘊白執黑,俞殷執白。
匆匆下過幾十手後,池蘊白對俞殷的棋力瞭然了七八分。
此人棋力雖不出色,但棋形卻極爲好看。
再幾十手,黑棋之優勢逐漸明顯,然白棋之形未破。
再幾十手,白棋節節敗退,其形雖破,其姿卻別有意蘊。
行棋至此,池蘊白疑惑擡頭,仔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見少年此時面色從容,隱約還有一絲愉悅,心中之疑惑又添了幾分……
相差已過30目,還這麼高興?
若是她輸人三十目……
不,若是她,早就投子認輸了。
“池同學?”
“啊?”
“雖然知道不該催,但已經過了十分鐘了,而且,你好像沒有在看棋盤……”反而是在……看我?
俞殷這麼一說,池蘊白回過神了,她這是下着棋,就走神了???
她……可從沒有犯過這種錯。
池蘊白心中雖懊惱,但嘴上連忙說道:“抱歉,我們繼續。”說完,便掃了一眼棋局,迅速拈子落下。
這一手下去,便輪到俞殷遲遲不落子了。
十分鐘後,俞殷投了子。
“唉,我輸了。你的棋下得真好。”
池蘊白莞爾一笑:“承讓。”
俞殷憨憨地笑了起來:“我纔沒有讓你呢。”
池蘊白嘆了口氣,對老實人還是直接點好:“我就是客氣一下。”
“哈哈……”俞殷大笑起來:“你這人可真有意思。”
“你也挺有意思的,下棋不重輸贏,重棋形。”
“你看出來了?“俞殷驚訝道。
池蘊白點了點頭,而後說道:“看是看出來了,但我不大認同。“
俞殷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一味追求棋形而忽視其他,是捨本逐末之行爲?”
池蘊白微微瞪大眼睛,他所說正是她心中所想。
“是。”
“爲何?”
“因爲用自己的方式下棋,能讓我感到自如,看棋子在我手裏呈現出千姿百態,能讓我感到歡喜。
我的圍棋……就該是這樣。”
說到這裏,俞殷摸了摸頭,面上露出了些許的羞澀,但池蘊白看到了他眼睛裏閃現的光芒……
自如……歡喜……
歡喜……自如……
我的圍棋……
圍棋之自由……
回顧着俞殷與常之引的話,池蘊白有那麼一剎那,覺得自己好似在朦朧的霧中,但只是幾秒,她便清醒了。
她衝着俞殷,一臉堅定地說道:“和我再下一局。”
“哈?”俞殷愣了愣,但沒有多想,就回道:“好。”
言罷,又是一局對弈。
一個下午,因有圍棋,不見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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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家書房
棋桌上,黑白棋子依次落座,已然成局。
棋桌旁,少女悠然盤坐,神態自若。
“呵呵……”
看着眼前的棋局,池蘊白不自覺輕笑出聲,非是這一局棋下得有多好,妙手有多少,而是她從這一局棋中,似乎體悟到了常之引所說的——圍棋之自由。
行之暢快,落之自如。遊走在若有若無的規尺之中,不受思想之禁錮,不受勝負之約束。
圍棋之自由……
不在圍棋,而在心境。
在那縱意所如之心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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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圍棋的日子裏,有些人活得誠惶誠恐,而有些人卻活得逍遙自在。
她本來……是那個誠惶誠恐之人。
但,如今,她想換種選擇……
因爲圍棋的本身,是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