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學長饒命!別扯我裙子 >114.窗外忽然下起大雨
    東林沒有出租車,我們坐了馬路邊上老舊的小巴士回去,一路顛顛簸簸難受死了。

    我們在縣城車站分開,他轉車去市裏,我回寢室去。

    回去之後,我坐在空無一人的寢室裏,纔想起,我應該直接去煤廠的,今日份的工還沒打呢,不去的話,今天的工資就沒了,明天晚上還得請假去被穆俊琛那個,那就是兩天的工資沒了。

    去煤廠吧,被子還沒坐熱乎,我又起身了,打算換回以前那件被賈權扯壞過更耐髒的外套,腦子裏雜七雜八各種念頭同時轉着:穆俊琛說他轉走讀,那學生會會長他還當嗎,還當的話檢查儀容儀表的時候還是會見到面的,當然他是會長,這點兒小活他完全可以不去管,交給手底下幹事就好了,既然撇清楚的話,他的衣服都得洗乾淨還給他,今天就得洗……

    我隨手翻了翻書桌上我的練習冊和資料書,看見一些明顯區別於我的狗爬字的漂亮筆跡,是穆俊琛給我講題的時候留下的,他太嫌棄我的字了,又醜又認不清……

    咦?我不是要換衣服嗎?在這裏翻書幹什麼?

    我回過神來,麻溜兒地找到衣服換了趕去煤廠,老闆人真是好,沒說我什麼,我和他說下午幹活晚上休息,他也答應了。

    一下午都在機器轟隆隆的聲音裏度過,煤灰不放過煤廠裏的任何一個人,所有人都烏漆嘛黑的,說話間一笑,露出兩排閃耀的大白牙。

    到點下班,我和老闆說明天下午過來上班,晚上請假,他很好說話的又答應了。

    我回到寢室洗過澡換上乾淨衣服才收拾了幾本書在學校門口的水果攤買了兩斤水果,坐上回村的城鄉巴士。

    公交加步行,回到村裏,天已經擦黑,雲沉沉的,要準備下雨的意思。

    “淮淮欸!”一腳跨進木門檻的時候,外婆正坐在椅子上無聊地甩腿——這是她自己琢磨出來的一項日常鍛鍊。

    “我好想你哦!”外婆有點兒晃悠地站起來,表情是開玩笑那種埋怨的意思,但蒼老的雙眼裏卻有藏不住的溼潤感。

    我心狠狠地顫了一下,眼睛頓時有點兒熱,有點兒能明白,對於很多老人家來說,每一次生病都會做一次分別的準備。

    尤其像我外婆這樣,大字不認識一個,民國那時因爲家裏沒錢被賣給大戶人家當丫鬟,聽主人的話,後來主人家發善心放她出去結婚,又聽丈夫的話,丈夫死後聽兒子話,一輩子都在爲“家”奉獻,典型的傳統女人,到了這個年紀,所有的牽念所有的回憶,除了親人,恐怕再沒別的了。

    “作業寫完了沒有?學習太忙了,就不用來看外婆。”

    外婆似乎有點兒爲剛纔直白的語言感到害羞,很快就改了口,還拿手重重拍我外套上的灰以掩飾她的尷尬:“哎呀你看,髒死了,這麼不愛乾淨的噶!”

    我拍了拍書包,手勢加口型,告訴她作業在書包裏,帶回來寫,又把水果拿出來洗給她喫,問她喫飯沒有,她說吃了,我去看桌上防蚊罩裏的剩菜,發現只有一碗顏色炒得很不好看的苦瓜,又去看平時放菜的老櫥櫃,裏面躺着幾根長得歪歪扭扭的白蘿蔔,一看就知道是秋天時我在地裏種下的那些。

    “沒有肉?”我問她,上個禮拜我給了她買菜錢的,沒想到她啥也沒買。

    “不喫,不喜歡喫,老人家喫青菜好。”外婆擺手道。

    我哪裏不知道她是要爲我省錢,心裏一陣發酸,拿了個塑料袋立馬出門了,在村口那個小型菜市場裏用預支的工資錢買了半斤肉,半斤豆|腐,一打雞蛋和幾棵茄子苗提着回去了。

    路上不停地批評自己,你看看外婆過的什麼日子,你就不知道好好讀書好好兼職,整天和穆俊琛玩來玩去玩什麼呢?很好玩嗎?每天就知道想着去穆俊琛牀上睡覺,就知道和他親嘴親嘴,親嘴的工夫拿去看書寫作業拿去多鏟一會兒煤也好啊。

    肉切了一半準備晚上燒豆|腐喫,剩下一半外婆放到了鄰居婆婆家的冰箱裏去,下次再喫。

    天氣不適合洗東西,我把牆角堆了一個禮拜的煤渣提去菜地裏,弄碎了撒上,種上茄子苗,割了兩大捆野草扔在挖出來的一個坑裏漚肥,最後拔了一堆翠綠翠綠的生菜回去,一邊和外婆聊天一邊掃了地,又把家裏傢俱都擦了一遍。

    勞動確實使人充實,這麼一頓折騰,穆俊琛是哪個球我都快忘了。

    天完全黑了,鍋裏悶着豆|腐和肉,香氣飄出來,外婆洗了碗擺在桌上,誇張地說好香。

    當然香,這菜還是和小胖子學的,他說只要把豆|腐和肉放下鍋,放水、鹽、醬油、八角和桂皮,傻子也能燉得好喫。這也是我在他那兒混喫混喝那麼久學會的唯一一個菜,想想也是好笑。

    “我淮淮崽炒菜這麼好喫,以後一定討得到漂亮老婆。”外婆連吃了兩碗飯。

    我吃了三碗,桌上兩個菜盤子都空了,吃了個飽,笑:“哈哈哈那當然。”

    洗了碗上閣樓去寫作業。

    心想回家來真好,幹活有勁兒,寫作業也認真了,什麼亂七八糟事都沒有,不會有人喝醉酒突然要親我,也不會有人非要和我擠一條椅子坐。

    並且還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孔武有力的直男氣息。

    我很正常,這很好,之前對穆俊琛的那些想法都是因爲青春期不懂事,我們很快就會撇清,以後就沒關係了,我會變正常,他也會變正常,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我以後還要討老婆的,他也……他神經病一樣還是不要禍害女孩子了最好一輩子光棍,算了算了,沒有老婆好可憐,祝他也能討到老婆吧。

    我看完一道語法題的解析,感覺有點兒不是很明白,翻開語法書去找相關知識點。

    拇指翻了一下書頁,語法書自然地攤開在夾了東西的那一頁裏。

    一枚金黃漂亮的銀杏葉靜靜地躺在書頁裏,我想起來傍晚在寢室洗澡的時候是把那片銀杏葉夾這本書裏來着。

    一副畫面浮現在我眼前,他的嘴脣,他伸進我衣服裏的手……我“啪”地合上語法書,突然不想寫英語作業了。

    我感到有一點點,控制不住的難過,有點兒想找人安慰安慰我的那種難過。

    有點兒想小胖子哥哥了,我起身打開衣櫥,老式的衣櫥,下面都有暗櫃,我用來放一些紀念性或者重要的東西,裏面有他留給我的一些東西,有他的一件外套,一張我們打雪仗的合照,還有些別的。

    然而拉開暗櫃隔板的瞬間,首先佔據了我視線的卻不是小胖子哥哥的東西。

    而是一朵朵風乾的紅色玫瑰,還有一枚用淺綠色便利貼紙折的桃心,讓我猝不及防。

    我忘了,這個暗櫃裏還裝了穆俊琛給我的東西。

    窗外忽然下起大雨,敲打着青瓦和凹凸紋的玻璃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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