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個幾把毛的談戀愛。
我把穆俊琛的內褲皺皺巴巴地掛了上去。
晾完了所有衣服進去，樓下傳來宿管叔叔中氣十足的罵聲，大概意思是已經到了平時熄燈的時間了哪個寢室的狗崽子再吵就記下寢室號報給學校，一時間天井裏晃動的手機燈少了大半，吵鬧聲也靜了，躁動許久的男寢樓終於平靜下來。
我躺在下鋪，心裏思緒萬千，心想真的就這麼放棄了嗎，我這麼笨，不讀大學可能一輩子就這樣了，找份能養活自己和外婆的工作，以後取個和自己差不多的老婆，到了中年一起發福，爲房子和小孩的學費操心，過最普通的生活。
那些更廣闊的世界，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那種美好的大學生活，都與我無關了。
好吧，本來就和我沒什麼關係，本來就考不上，不是我放棄了大學，是大學放棄了我。
而且實際上，我也並沒有多喜歡學習，不過是人家有的我也想有，人家有爸媽我沒有，人家有手機我沒有，人家每個學期來學校都穿新衣服我沒有，但這些都是我沒辦法辦到的。
只有高考是公平的，我以前一直這麼想，每個人的課本是一樣的，只要努力，我就有機會像別人一樣考上大學。
然而現在卻想，考不上大學的人那麼多，還不是一樣過日子，我又比別人特別在哪裏非得去讀個大學不可呢？
“路淮。”
穆俊琛的聲音突然在我身旁響起，輕輕的，鬼說話一樣，我被他嚇了猛一跳，忙轉過頭去朝着牆那邊。
他伸手扒拉我肩膀，我縮進被子裏去。
他半晌沒動靜，片刻後手伸進我被子塞了些東西在我手裏。
是一沓紙巾，我抓着，全都蓋在臉上，用手捂住。
穆俊琛坐在我牀上，好一會兒，才聽見他回上鋪的動靜。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一大早還沒睜眼，眼皮就感覺到了窗外的亮光。
我像平時一樣起牀刷牙洗臉，在陽臺門哪兒迷迷糊糊地和張繼剛互相撞了一下。
張繼剛瞪着眼看我：“臥槽！你這一臉也太精彩了！”
我很疑惑，一照鏡子，看見腦門上一大塊淤青，兩隻眼睛又紅又腫，被自己嚇了一跳，鏡子裏我瞪着眼，表情和剛纔張繼剛如出一轍。
季清和張繼剛是體訓生，最近開始加強體育訓練了，早自習前就得去操場集合，季清迅速收拾好自己，一邊催着張繼剛，比平時早了差不多四十分鐘揪着張繼剛出門去了。
寢室裏就剩下我和穆俊琛在磨磨蹭蹭。
我磨完了，揹着書包要走，被穆俊琛拉着書包帶子拽了回來。
“擦點兒藥再走。”
穆俊琛把我按在牀上坐下，擰開手裏一瓶活絡油倒了幾滴在掌心，一掌按在我腦門那塊淤青上。
我：“嘶……”
我十分不明白穆俊琛，他當然是恨我討厭我的，可是他有時候又實在對我太溫柔太關心了。
大概我和那個女孩實在長得像吧。
像也挺好的，反正要退學了，再借她的光佔會兒穆俊琛便宜，享受他的關心和在乎。
“你什麼時候去申請退學？”穆俊琛忽然問道。
我胸口一堵：“……今天。”
穆俊琛不說話了，我腦門上被他手掌皮膚覆蓋的地方因藥油發起燙來，火辣辣的有些微刺痛感。
他始終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
“你，把這事先往後推兩天行不行？”穆俊琛開口了，語氣是那種僵硬的溫和，“你就算要去打工還我錢，這錢還得也還是太慢了……而且，你欠我的，又不只是錢……我不太同意你做出的這個決定。”
我擡眼，疑惑地看着他。
穆俊琛眉毛皺着：“你給我兩天時間，讓我想想，也許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是不是？你這就要退學，太草率了。”
沒有什麼更好的解決辦法了，我清楚得很，他現在這麼一本正經的，實際上肯定又想着怎麼和我醬醬釀釀在我身上寄託對另一個人的感情。
“別想了，我覺得就這麼解決挺好的。”我撇開他的手，站起身要走。
“我不同意！”穆俊琛急了，抓住我手腕拖住我，“你怎麼能這樣不負責任？還錢就想把我們之間的賬算清了？你想得倒好！”
我脾氣也瞬間上來：“就這麼不負責任，怎麼了？不爽你報警抓我好了！或者打我一頓啊！我今天就要退學！我就要退！我掃馬路撿垃圾去！也好過整天被你瞎佔便宜！”
“誰整天瞎佔你便宜了！”穆俊琛臉瞬間漲紅了。
“你！就是你！摸我屁股摸我胸！我又沒胸你摸個屁啊！還總是揪我那個！我不是女的，你到底分不分的清楚？！”
話我不會說，架我還不會吵？我完全進入了狀態，心想今天大概是最後一次和他吵架了，怎麼也得吵贏，讓他記得我。
然而我沒想到，他下一句話，就一招斃敵了。
“懶得和你吵，我把話放這兒，你要是敢退學，”他看着我眼睛，眼眶裏紅紅的，眨了眨眼道，“我就把你在會所穿女裝上班的事情告訴你們班所有人，甚至告訴全校，你知道的，那個會所，多少還是有一些不正當的勾當，別人知道了，會怎麼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