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權也看着我，眼神飄到左邊，又飄到右邊。
反正穆俊琛都畢業了，告訴賈權應該沒什麼，而且人家今天幫我打架還受傷了。
我點點頭。
賈權有表情有一點點驚訝，睜大眼睛，擡了擡眉毛：“我就猜到應該是……你還真的能和男孩子談戀愛……挺好的，你們倆……挺配的，他也帥，就是看着有點兒兇，不會揍你吧？”
我尷尬道：“謝謝……他不揍我。”
不知道怎麼的，賈權就不說話了，氣氛莫名有些尷尬，安靜走了一段之後，賈權開始想打破這尷尬了。
“不過就是，你們倆這身高……親嘴會不會有點兒麻煩？”
賈權一臉彆扭的社交專用笑容。
“還好，”我說，“我一般都站到椅子上再和他親。”
賈權一愣，繼而爆出一陣大笑，捂着肚子在十月夏末的林蔭道上笑彎了腰。
晚自習羅廣州沒來，他家有事。
看着旁邊空空的位置，我有一點兒難過，羅廣州的性格我清楚，是和我一樣的弱雞型，打架的後果是嚴重的，我也不希望拉他下水，但如果他人在這裏，至少能和我說說話。
賈權回過頭來對我說了句什麼話。
我走神，沒聽進去，問他：“啊？”
“橡皮擦的有沒有？”他又問了一遍。
“有的有的。”
我立馬打開桌肚去掏，穆俊琛不知道什麼愛好，淘了一堆形狀可愛，五顏六色的橡皮擦，自己又不用，全丟給我。
隨手掏到一塊白色小貓的橡皮，遞給他。
“這橡皮也太可愛了點兒吧。”
賈權把萌萌的白色小貓在手裏捏來捏去的。
“你喜歡？那送你，我還有好多。”
“那我就收下了。”
賈權還挺開心的，轉過頭去繼續寫作業。
過一會兒，賈權突然站起身來，拿着作業坐到羅廣州的位置上來了。
“這裏風大些。”
賈權指了指頭頂上的吊扇。
我點點頭，轉過來繼續在書上亂畫，盤算着等會兒晚自習放學後，我怎麼去應付那場羣架。
要不告訴老師算了？可是又顯得我很慫，多大人了還告老師，可是一個人過去挨他們揍不是更傻|逼？而且本來就是那羣傻|逼做的不對，我穿裙子關他們屁事了？又不是偷了他媽的裙子穿。
“你怎麼買這麼可愛的橡皮擦來用？”
賈權忽然在旁邊問我，我扭頭，看見他在用手指仔細搓橡皮上有點點黑的部分。
“不是我買的。”我說。
賈權表情一呆，問：“那是誰買的？”
我有點兒不太習慣在賈權面前提起：“他，我，我學長……”
“哦，哦，知道了。”
賈權擡擡眉毛，把小貓橡皮放在了桌子上，趴在桌子上玩起手機來。
“又叫到了一個人。”
賈權玩着玩着手機，忽然回頭對我說了一句，似乎只是告知，沒有要我回應的意思，又迅速轉回了頭去。
“傻|逼，爸爸叫到五個人了。”高大強幽幽地轉過頭來，“你爸爸還是你爸爸。”
賈權伸手拍了一下高大強的頭：“我兒子還是我兒子。”
我關閉了和穆俊琛的聊天窗口，他還是沒回信息，鄉下信號也太垃圾了些。
會不會在鄉下出什麼事了？不會不會，我搖搖頭，把這個念頭趕出腦海。
晚自習下課，通學生們從後門出去，猶如一條奔涌的河流，出了校門，分成幾條小溪，朝各個方向流去。
我和賈權高大強三個人貓在後門內側一棵兩人合抱的大樹後面，等他們叫的人來。
我除了寢室的班裏的，幾乎就不再認識什麼朋友了，要打羣架，一個人都叫不到，之前煤廠的那些同事應該挺能打，但是人家都是成熟的大人，我也不可能去把他們扯進我們這羣小孩之間的無聊事情裏來。
但是李奇他們似乎叫了很多人，站在後門已經關了門的包子鋪門口，黑壓壓一大片，每一個出校門的學生，幾乎都會對他們投去目光
“媽的，人那麼多，這他媽都夠把我們這邊的包餃子了。”高大強靠在樹上，在胸前畫了個十字，“老天爺保佑他們的爸媽趕緊來找他們，揪着他們的耳朵把他們給拽回家去，就世界和平了。”
賈權：“傻|逼，這是畫給上帝的不是老天爺。”
過一會兒，賈權和高大強叫的幾個人來了，大家一起貓在大樹後面，賈權拿着包煙給衆人發煙。
“你算了。”發到我時，賈權把煙盒子蓋上了，然後自己拿了個打火機，一個一個給點上煙，嘴裏唸唸有詞，“來兒子，你長大了，爸爸給你點根菸。”
“給我來一根。”我指指賈權手裏的煙。
賈權看了我一眼，猶豫一下，把煙盒子打開抖出一根菸來：“會抽嗎？先叼嘴裏，我給你點上。”
“啪！”小火苗在空氣裏搖擺了一下，火舌燎到了煙，外層的白紙，裏面的菸絲，被燃成發亮的紅圈。
我兩根手指夾着煙，叼着過濾嘴，沒輕沒重地吸了一口。
被嗆了個七葷八素。
樹冠底下升起一片笑聲。
“來了還他媽不出來，藏在樹後面孵鳥兒呢！”
後門這會兒人少了，李奇大嗓門在外面喊。
“就孵他這隻會叫的小鳥。”賈權把抽了半根的煙給扔了，第一個走了出去。
我也掐了煙，想學賈權丟地上，然而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揣進了褲兜裏，第二個走出去。
“艹，死定了，這不是那個混得很厲害的，那誰嗎？”高大強悄悄對賈權說。
賈權也悄悄的：“名字我也忘了，就記得他很不好惹，現在”
“就他媽這麼幾個人？”李奇站在最前面，一臉嘚瑟加囂張加嘲諷，眼尾笑得打皺，“你們只能叫到幾個人就早說啊，咱就不打羣架了，我和姜偉再隨便來兩個人不就幹趴你們了？我還犯得着叫這麼多人來嗎？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媽的笑死老子了！”
我看着李奇身後一個熟悉的瘦高個：“……”
“你用不着這麼多人？”袁野一手按在李奇肩膀上，年輕而粗糲的黑臉十分嚴肅，“用不着這麼多人，那我走了，確實這麼多人打那麼幾個人，太浪費了，回頭我把錢退你。”
李奇還在笑，卻一聲笑得比一聲小，直到笑容完全消失在臉上，不敢相信地看着袁野。
“你說什麼？”
“你聾了？”
袁野一副和他講不清的不耐煩表情，朝我們這邊走來，繞了一下，站到了我身後。
“對不起，你們那邊的錢我不賺了。”
他們那邊的人全傻了，摸不着頭腦地看着袁野，姜偉伸着脖子：“那你的意思是，賺他們那邊的錢？路淮給你錢比較多嗎？我，我們再加點兒啊！”
“我幫他打架，不要錢，免費。”袁野一手攬上我肩膀，“誰讓他是我老……”
我下意識一縮肩膀，有點兒想躲，生怕袁野又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
“我老鐵。”袁野道。
我鬆了口氣。
兩邊氣氛頓時就都不對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李奇他們那邊，慢慢地一個兩個三個，過來了一大半人到我們這邊。
我和賈權幾個一臉懵地看着身後逐漸變得比李奇他們那邊龐大的隊伍：“……”
“媽的……”李奇手指着我，又指袁野，又指賈權和高大強，最後倔強地一甩。
“今天晚上放過你們，不打了！走走走！”
對面稀稀拉拉的，你推我，我拽你，這就原地散了個精光。
我：“……”
賈權：“……”
高大強：“……”
原來羣架還能這樣打。
“幫你打贏了，請我喫宵夜去。”
袁野揪着我校服的後衣領把我晃來晃去。
學校後門左邊一百米的麻辣燙小攤子，一人捧着一碗麻辣燙，這個攤子是學校附近麻辣燙做得最好的攤子了，又麻又辣又燙，衆人臉上都是汗津津的，嘴巴也紅彤彤，只有袁野實在看不出點兒什麼來。
袁野的那些兄弟端着麻辣燙邊走邊喫邊散了，剩下我、賈權、高大強和袁野四個，蹲在馬路邊上喝着辣湯。
“路淮，”袁野眼睛直勾勾打量我，尤其在嘴脣上逗留得明顯，“等會兒跟哥走，去哥那兒玩兒去。”
賈權和高大強表情頓時就很古怪。
“路淮不去，他得回寢室睡覺，要查寢的。”賈權道。
我也不自在極了：“謝謝你今天晚上幫我，但是我不去，你還要不要再來一碗麻辣燙？”
“去玩兒一下也不行？”袁野不高興，“我剛纔才救了你，就這麼會兒工夫就白眼狼了？”
“袁野，”我看着他，湊近了。
袁野眨巴眼，舔了舔嘴脣看着我靠近。
“我和穆俊琛在談戀愛了，你找別人一起玩耍吧。”湊到了足夠近的距離，我小聲地說了這麼一句，“你心地好，會有人喜歡你的。”
袁野瞪大了他的眼睛，這會兒我看出來了，他眼眶泛着紅。
“憑什麼啊？我們兩個纔是……”他聲音弱了下去，“合適的，你怎麼就跟了他？你們倆不是一個世界人，我們倆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