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造型奇特的廣電大廈矗立在不遠處，方金明帶着我穿過會展中心和三棵樹酒店中間的馬路，在會展中心側門外面隔着一條幹淨小馬路的平平無奇人行道上故意停頓了一下，伸手一指，“這就是粉絲坡，前幾天錄好好學習的時候，孫果果來了，這外面站滿了小姑娘，舉着燈牌在太陽底下等了一下午，就等孫果果的保姆車從這兒開上去，然後下來和她們打個招呼，那場面那尖叫，那叫一個壯觀。”
我仔細地看了看那條人行道以及附近平坦的地形，困惑道：“哪兒有坡啊？”我瞎了嗎？
“就這裏啊。”方金明跺了跺腳下，“你沒發現這條路是個緩坡嗎？”
我看了看腳下，心想這緩坡也太緩了吧，都快緩平了，也能叫坡？
方金明繼續介紹：“除了廣電大樓，會展中心也是咱們公司辦公的地方，還有裏面三棵樹也有我們的辦公區，我們和廣電就是一家，你知道的吧？”
我點頭，桔子臺是國內綜藝節目做得幾乎人氣最高的衛視了，他們甚至還折騰了一個桔子TV出來，和其他幾個背後有互聯網巨頭支撐的視頻門戶網站分網劇網綜這一杯羹。
國內衛視做出來的網播平臺，能做到從互聯網巨頭嘴裏搶喫的，只此一家。
總之就是，桔子很叼很厲害。
“所以我是給哪個明星當助理啊？”我問。
“明星助理這種工作哪兒是什麼時候都有的？人家一般都是用慣了一個助理，很久都不換的，但是我給你找到一個項目統籌助理的工作，你幹嗎？是在節目組裏工作，可以聽到很多八卦，應該能接觸明星，可以去看節目現場的。”
方金明衝我挑挑眉：“聽鐵軍說你在畫漫畫，娛樂圈題材的？這份工作不正好能提供素材？大大你的漫畫叫啥名字？讓我也去看看，給你添個粉絲。”
我苦笑：“本大大都出來找小助理的活兒幹了，可見是個撲街大大，而且我勸你別看，看了會打開新世界大門，指不定就回不來了。”
方金明一臉天真：“爲啥？”
我推推眼鏡，真誠道：“聽說過耽美小H漫嗎？一個男人被另一個男人按在牀上蹂躪屁股的那種。”
方金明：“……”
“當我沒問。”方金明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擺擺手，“光是聽了聽就覺得菊花一緊，媽的，早有人傳你是個gay，沒想到你還真是gay啊，還是個畫h漫的gay，厲害了厲害了……”
我：“……”
方金明嘚吧嘚吧唸叨了一路，終於把我領到了面試的地方。
到了樓下還進不去，有個閘門攔住我們，需要人臉識別通過才能進去。
方金明進去之後又探出頭來幫我刷了一次讓我進去。
面試官是個很溫柔的女生，我們面對面做在一張桌子上。
“路淮是嗎？你好，可以先做一下自我介紹嗎？”她微笑着道。
我：“……”
“我，我叫路淮……”明明事先準備過，然而這一刻還是腦子一片空白，我在桌子底下攥着拳頭，脊背僵硬，聲音越來越弱，“是個本科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這樣……”
面試官：“……”
“好的沒事，比較內向哈。”她溫暖地笑了笑，“簡歷還是挺優秀的，美術生還過了六級的不多呢，看你的簡歷，你大學的時候經常去做志願者，挺有愛心的，你是那種性格比較溫柔的人吧，脾氣應該很好？”
我摸了摸眼鏡，仔細思考這個問題，然後照實回答：“溫不溫柔，不知道……脾氣其實不太好，不過最近都沒怎麼發過脾氣了。”
“看起來感覺脾氣挺好的，我們這個工作需要比較抗壓……那最近大概是有多久了呢？”
我回憶了一下，道：“大概一兩年的樣子。”
面試官：“……”
我：“？？？”
“行，那我問的差不多了，你有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呢？比如一些關於公司的事情，待遇啊發展空間都能問。”
小助理能有什麼發展空間，而且我知道自己是個辣|雞，工資的話我已經知道了。
我搖搖頭：“沒有要問的，你們公司挺好的。”
面試官抿着嘴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說今天就到這裏，面試如果通過會再聯繫我。
我感覺她不會再聯繫我。
“怎麼樣？有底嗎？”
方金明在外面等着我，一見我出去就關心地問。
“不知道，說有結果再通知我，謝謝了啊金明。”我背好書包，跟他一起下樓。
“應該能過的，我這種渣渣都能過，何況你路學霸。”方金明道，“不過說起來，你怎麼沒去考研呢？我感覺你特別適合考研。”
“考研要花錢的啊，讀研也要花錢。”
方金明不解道：“讓家裏給啊，你成績這麼好，難道爸媽還不支持？考上研有很多獎學金的，導師還給發補貼，讀研花不了多少錢的。”
我衝他笑笑：“我也不喜歡考研，我覺得畫漫畫就很好，在網上很多人和我交流，我覺得很滿足，挺快樂的。”
方金明點點頭：“那希望你面試能過，回去等消息吧。”
四個小時的高鐵，才從星城回到學校時，已經是月上中天。
寢室樓的大門鎖換了電子的，刷一卡通就能進去，不再有門禁了。
我回到寢室放下書包，舀了一碗貓糧下樓去，穿過湖邊小樹林，爬上缺磚掉牆灰的舊圍牆。
“小喵咪——小喵咪——”我衝着黑漆漆一片夜色叫了兩聲。
“喵——！喵——！喵——！”
一隻魚骨紋的小貓忽然出現，從圍牆邊上的民居樓頂跳過來，邁着小碎步過來，小腦袋伸進碗裏“啊嗚啊嗚”地喫起來。
我看了會兒它喫貓糧，忽然想起來這個月還沒給外婆打生活費，掏出手機，往鄰居婆婆兒子的微信上轉了一筆錢。
然後坐在圍牆上點開招聘AAP，繼續瀏覽職位信息，看到有覺得想去的，就戳一戳面試官。
喂完貓我拿着碗上樓去，明天還有兩個面試，雖然按經驗來說不能通過，但也得去試試。
發簡歷，背自我介紹，面試，自我介紹卡殼，面試失敗，回學校，一個人喫飯，喂流浪貓，喂完流浪貓拍拍屁股上的灰，上樓去睡覺覺。
第二天起來又是一樣，一天又一天。
只有兩個面試過了，但對方給我的感覺像騙子，我沒去，於是又繼續重複。
日子一天一天逼近畢業生離校的日期，又有一家企業來學校開宣講會，企業資質實力一般，已經拿到好offer的同學瞧不上，還沒找到工作的則閒着也是閒着，隨便去看看。
我帶上一份打印好的簡歷，也去了，看他們講了半小時ppt之後不小心趴在桌子睡着了，等我醒來，宣講會已經結束，教室裏空蕩蕩只剩了我一個人。
我擦擦口水，把簡歷裝進揹包裏，看了看時間，正好食堂有飯吃了，一個人去食堂喫飯，夕陽把我的影子拉長投在黑黑的泊油路上。
今天的菜不錯，有我喜歡的糯米肉丸，就是肉丸外面裹着一層軟糯的糯米，一口一個，特別滿足。
食堂裏學生來來往往，在學校的大四學生已經很少了，學弟學妹們都揚着一張還沒有被社會毒打過的天真面孔，看着就讓人羨慕。
喫到一半，忽然來了個電話。
“你好，是路淮嗎？”是個女生的聲音，普通話很標準。
我嚼着香軟的糯米肉丸：“嗯……唔，是啊，是要我升級話費套餐嗎？還是要我買流量包？我不換，我是校園卡，送了很多流量的，謝謝。”
對方：“……”
“是這樣的，我們是桔子互動娛樂公司，你之前投過我們的簡歷，來參加了面試是嗎？”女生耐心道。
我：“？？？哦……是的是的！您請說。”
我心提了起來，把半顆糯米丸子直接嚥了下去。
“你的簡歷挺優秀的，在節目組那邊通過了，我跟他們說了你面試的情況，他們那邊正好需要一個性格踏實脾氣好有愛心的人去做項目統籌助理，主要負責節目組製片和後勤的相關工作，試用期三個月，五千六，轉正後是七千，有五險一金，包喫住，彈性工作時間，你看你這邊能接受嗎？如果沒問題的話，稍後我會把入職通知發到你的郵箱，入職需要帶的資料，以及時間，上面都有，那關於我說的這些，你有什麼問題嗎？”
我尼瑪。
這是通過了的意思嗎？天哪，是桔子TV啊……國內媒體中的頂流……什麼明星大腕不得去上桔子的綜藝？在那兒上班，那得聽到多少八卦啊，我的娛樂圈漫畫肯定能畫好了。
我心臟狂跳，控制着激動道：“我沒有問題，我願意，我，我願意去你們公司入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