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隋刃 >62.蝕骨笑意
    聲音滾雷般在耳邊炸響。

    隋刃看着他,眼崩裂,雙眼微紅。

    慢慢,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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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棍子狠狠砸向單薄的脊背。

    被雨浸透的背脊,發出悶悶的迴響。

    每一下,都迸出點點水跡。

    隋刃只是沉默,從始至終,一聲未吭。

    只是緊握的指骨早已泛白,漸漸結冰。

    然後,慢慢。

    紅色的月光在冰裏劃過的血色。

    十下過後,棍子反轉方向,一下一下,衝着肚子砸去。

    砸向後背的棍子用了全力,但砸向前胸的,曲華在放水。

    心窩,不是鬧着玩的,稍有不慎一下砸死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因此他棍頭方向偏低,力道多半衝着隋刃的肚子砸去。

    誰知剛過三下,棍子便被奪走。

    林葛然一聲未發,奪下棍子衝着隋刃的心窩便是重重三下。

    “咚咚咚!”

    空洞巨大的迴響。

    彷彿要把這三聲刻進他的靈魂裏。

    三下過,隋刃身子微微晃了晃,再次立好。

    背脊稍稍彎曲,瞬間又再次挺直。

    頭髮上半溼的雨水因振動順着額角滾下。

    落湯雞一般,仍固執地站着。

    站直了。

    他感覺到心臟在緊縮,慢慢痙攣。

    鼻腔裏慢慢堵起了血。

    窒息。

    隋刃仰起了頭,大口大口喘息,忽然再次垂下頭,緊緊抿起了嘴。

    吞嚥了許久,一絲血線終是順着嘴角蜿蜒而下,一直滑到了脖頸裏。

    鼻子裏,也流出了血。

    一滴滴,墜到地上。

    他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還是垂着視線,沒有任何表情。

    緊握的雙手,反而鬆開了。

    林葛然嘴脣微微發白,“心窩方向,再放水你就重來!”

    曲華看着董事長,眼神微微悲哀,重來?是要他死麼?

    不敢再放水,只能硬生生地把棍子再次抵在隋刃心窩。

    棍子那頭,只是隋刃沉重的呼吸。

    他的身子,因爲疼痛微微顫抖。

    眼神,卻一直沉靜。

    這個不到二十的孩子,始終沒有露出一絲怯意,感覺到這片刻的停頓。

    隋刃擡起一直低垂的頭,看了一眼曲華,輕輕吞嚥了一下,仍淡淡地,“您用全力吧。”

    聲音沙啞,應該是因疼痛微微變了聲。

    眼睛裏,沒有慘痛恐懼的光。

    卻仍染着一層流光。

    灰暗,卻發亮。

    是悲哀,是憤怒,是堅忍,還是僅僅被疼痛逼出的光?

    多年後,曲華才能回想出,那是勇氣,不知被什麼,凝出的勇氣。

    直到那時他也沒想通,這少年,沒過二十的少年,哪裏來的勇氣。

    曲華深吸口氣,狠狠穩住微顫的手。

    對着隋刃心窩,重重搗了一下。

    隋刃一聲悶咳,緊緊握起雙拳。

    身子微弓,頃刻復直起。

    “咚!”

    再搗一下。

    指骨裂口的血,漸漸浸入手指,每條細紋。

    咬牙咬的已出了血。

    甜膩的血腥味開始在胸腔喉嚨裏上下彌散。

    心臟嗡嗡直響。

    耳朵裏也是轟轟的耳鳴。

    鑽心的疼痛,一下猛似一下閃電般鑽入心底。

    並不陌生。

    他慢慢閉起雙眼,將不自覺瀉出的慘痛埋在眼底,悶咳堵在咽喉。

    並不陌生。

    “頭兒!”李大海大吼一聲,大步走出來,眼角微紅,“不帶這麼折磨人的啊。”

    一米九的漢子,竟也被這空洞巨大的迴響激出了情感。

    英雄,惜英雄。

    如果說早上的交手只是讓他惺惺相惜。

    那剛纔隋刃一聲未吭的氣魄,讓他真正敬佩起來。

    看到自己敬佩的人被這樣折辱。

    這個從軍隊走出來的八尺多漢子,也不能不動容。

    何況,因他而起。

    曲華停下動作,看了眼李大海。

    說下去。

    “事因我起,他槍對的是我,可我沒出事,也沒說什麼…董事長,真的夠了。自己人,您真的要他死?這讓咱兄弟多寒心!”李大海漲紅了臉。

    “李大海!”曲華大喝,“董事長的命令,有你質疑的時候?”

    看向林葛然,雙眼微微眯起,真的夠了。

    你這樣做,他不知在哪兒的親生父母知道了,該有多難過。

    “曲華。”林葛然沉默了一會兒,“繼續。”

    隋刃沉默,忽然悄然彎了嘴角。

    心裏有了發笑的衝動。

    呵。

    父親,這是要砸扁他吧。

    …這樣,鋼球說不定也能錘成鋼絲了。

    眼前一片血雨中。

    他恍恍惚惚地想,安靜地笑,被自己這合時宜的比喻打動,眼中慢慢起了笑意。

    鑽心的疼痛裏,蝕骨的笑意隱在嘴角。

    搖搖晃晃,搖搖晃晃。

    終是再次挺直背脊。

    “咚!”

    …終於弓起了身子。

    耳邊的轟鳴聲漸漸小了。

    慢慢的,一個小男孩童稚嘶啞的聲音。

    “…我爲什麼要在這裏,受侮辱,掙扎生存?”

    “因爲你要找到你的母親,因爲你天性堅強。”

    裴淡淡看着他,“所以你要活下去,活着走出去,把失去的找回來,找到他們。”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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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立坐在自己嶄新的天藍色路虎裏。

    路兩旁白楊緩緩後移,是自己的車子正緩慢地向前移動着。

    車子已經熱了很久。

    久到他坐在車裏都快聽到發動機“噠噠”的聲音。

    耳邊卻仍被棍子“咚咚”的聲音覆蓋着。

    一下重過一下。

    滾雷一般炸響在那人背上。

    握在方向盤的手指慢慢收緊。

    記得自己小時候很怕打雷,每次夜裏被雷驚醒總是鑽到爸的被窩裏,抓住他的大手或者把手放進他暖和的胳肢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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