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刃低頭,手慢慢被短刀上粘着的血塊浸透。
亞瑟腹部,現出一個深洞。
--------------------------------------------------------------------------
亞瑟低頭看着自己腹上的血洞,笑了笑,轉身搖搖晃晃地向叢林裏走。
隋刃原地站着,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的背影,沉默,轉身拾起地上的揹包,忽然聽到身後“砰”的一下,跌倒的聲音。
隋刃轉過身,亞瑟已一個踉蹌,膝蓋重重砸在地上。
隋刃站在原地沉默,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慢慢支起身體,努力站起,搖晃着大步向前走幾步,“轟!”再次倒地。
隋刃瞳孔微縮,在原地站了片刻,終是快步走過去,蹲在他身旁。
“今天早上,該隱來過。父親密令,應該是讓他殺了遊離,或者,讓遊離徹底懷疑你。”亞瑟低着頭,看着腹上的洞輕聲說,再次掙扎着想要自己站起。
“…爲什麼?”隋刃沉默,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我這個樣子,好收工一些。”亞瑟低頭淡笑。
“…你在幫我,爲什麼還要告密?”隋刃看着他。
亞瑟神情猛地一冷,一把推開他,喘息了一下,坐在地上哈哈一笑,“我幫你?我只是看不慣父親看重該隱,和他爭寵而已,你是殺該隱的得力人選,你以爲我還和你一邊?裴就是我告密的,慘死墮天,事實如此,忘了嗎?用不用我再提醒提醒你?”
隋刃低頭沉默了一會兒,神情慢慢變冷,不再說話,慢慢站起身。
亞瑟看着他,低頭笑笑,喘息了一下,想再次站起。
忽然一個東西砸在自己面前。
紗布。
“爛洞包上。”冷漠的聲音。
亞瑟怔怔擡頭,看到隋刃的背影,慢慢向遠處走,胳膊緊了緊左肩的揹包,一如既往淡漠冷靜的聲音,“…很難看。”
亞瑟笑了笑,手捂着傷口,拾起面前的紗布,自己站起來,晃晃悠悠地向和隋刃相反的方向走,在即將走進叢林的地方,忽然停下。
“砰!”
隋刃後背被砸到,隱隱刺痛,他轉身,看到地上的卡片,蹲下撿起,轉頭。
亞瑟沒有回頭,右手在肩膀附近比了個哥們兒再會的熟悉手勢,聳了聳肩膀,一如既往調侃的聲音,“卡,給你,以後要定期轉賬給某人,再找人做吧。”他似乎沉默了一下,身影漸漸消失在叢林深處,忽然飄來安靜的聲音,順着風聲悠悠晃過來,微微愜意地,帶點認真的:“今晚月色真不錯…記得你們中國有句俗話: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像我這麼愛生命的壞人,沒這麼容易死。我沒死,你也只能慢着點了。”
隋刃仍是蹲着身子,看着樹叢搖曳的叢林深處,看着亞瑟搖晃的身影,慢慢走遠。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好象有點迷了眼的樣子,有些紅,眼睛裏像是慢慢起了細碎的血絲,沉默片刻,收回視線站起身,看着站在原地的遊離,淡淡道:“我們繼續。”
遊離怔怔地望着他們二人相殺,然後像做完遊戲一樣的分開,看着面前的隋刃,瞳孔微縮,慢慢回過神,他想起了自己剛纔的話。
跪下…求我。
是這個麼?
…繼續?
遊離慢慢後退,“…我擔不起。”
低頭看了看上身裂開的巨大傷口,今晚如果沒有隋刃,面對那麼強大的對手,自己這個樣子還能不能自保?
沉默地看了半晌,諷刺地:“算起來,你…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這是,不繼續了。
隋刃看他一眼,沒有說話,拾起地上的手機,向前走去。
“…爲什麼阻止他殺我?你們不都是墮天的麼?”遊離緊緊跟上他。
隋刃沉默,繼續向前走,加快了腳步,走到公路上。
遊離大步跟上,再問:“從我父親去世那年起,我賬戶每年都會收到不知哪兒打來的錢…你們打來的?”
一陣劇痛,遊離喘息了一下,手慢慢捂上傷口,“是你們麼?他剛說的,是你們?”
隋刃停下腳步,沉默了一下,從揹包裏拿出藥膏和繃帶,遞給他,淡淡道:“抹點藥。”
遊離愣了愣,看着隋刃遞來的東西,沒有接,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隋刃冷聲問:“到底是不是你們?爲什麼?告訴我原因,告訴我…我有權知道!”
隋刃沉默了片刻,轉頭望着前面的路燈,“是。”
隋刃原地站着,轉頭看他,“上藥,重新包紮,今天早上傷你的人,是墮天頂級殺手,該隱。傷口不能輕視。”
遊離不接,瞪着眼看着他。
隋刃沉默了一會兒,“你上好藥,我告訴你。一會兒想殺我了,傷口裂開,你必敗。”
遊離看着他,伸手接過藥,低頭把腹部的傷口重新上藥,緊緊包好,緊緊抿起嘴,“你可以說了。”
隋刃看着他,“剛纔的人,叫威廉·亞瑟,我和他都來自墮天。十七歲,我接到第一個單獨任務,殺死你的父親,把現場僞造成是他的保鏢殺了他。”
隋刃繼續向前走,望着前方茫茫夜色,深吸口氣,微微艱難,“我,沒有殺他,裴,代替。”
當年,因爲某些原因,自己內心竟然起了微弱的掙扎,裴,這個溫和聰穎到似乎能看透一切的人,覺察出來,先自己一步殺了他。
等到自己察覺,艾文·沃爾頓,已經死了。
現場僞造完好,就連墮天也以爲是自己下的手。
“裴?他是誰?”遊離冷靜地問,臉色鐵青,冰冷的眼睛微微泛紅。
隋刃聲音慢慢變啞,“我的朋友。”
我唯一的,朋友。
“他在哪兒?”
隋刃繼續向前走,沉默了一會兒,慢慢開口,淡漠的聲音,就像在敘述一件很普通的事,“已經死了。”
遊離愣住,看着他。
他的神情很淡,隱去一切表情,聲音很慢,卻並不像說謊。
隋刃停下身子,看着他,“你可以找我報仇,殺我,殺他,都一樣。”
遊離瞪着他,沉默。
隋刃慢慢道:“但是,我會反擊。你可以衡量自己身體狀態和能力,在足夠殺掉我時,動手。只要我還活着,我就等着。”
我的罪,他代。
他的罪,我擔。
遊離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繼續向前走,“誰殺了他?”
隋刃淡淡道:“這個,和你無關。”
“…這幾年,世界各國不斷有政界,商界和新聞界的人被暗殺,大部分也是墮天做的了?”
隋刃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你們不接受墮天的命令,會死吧。”
隋刃沉默。
遊離慢慢開口,“我不殺你,我會毀了你的組織。”
是墮天,讓我失去父親。
墮天。
隋刃愣了愣,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沉默片刻,“你似乎弄錯了,你的敵人,是我。”
遊離淡淡開口,“是墮天下的命令,讓我失去父親。”
一切和以前查的線索,都基本對上了。
你們,只是執行者。
誰是始作俑者。
我遊離,分得清。
隋刃愣了一下,笑了笑,看着遊離,“墮天,不是你能想象和對抗的。你沒必要樹強敵。”
“墮天已經來向我下手了,今天早上,該隱,不是麼?雖然我不知道原因,裴,被亞瑟告密,被墮天殺死,是麼?還有。”遊離還是冷冷的神情,聲音卻有了絲溫度,“如果我猜的沒錯,你想毀滅的,也是墮天吧。你那個讓你那麼害怕的父親…還是母親,似乎和墮天有些淵源。”
隋刃肩膀微微僵硬,大步向前走去,冷聲道:“沒想到,你查的,還很仔細。”微微諷刺,“你纔多大,十七?還是十八?小小年紀想這麼多…小心你的頭髮。”
遊離微愣…我的頭髮?
迅速回擊,“你呢?據我所查,你至多比我大一歲吧。我的頭髮,呵呵,不勞費心,我動再多腦子頭髮也很結實…倒是你呢?半夜行動,滿身酒氣,小心你自己。快二十的男人還這麼懼怕父親,我從沒見過。”
隋刃胸膛上下起伏,半天才冷聲道:“墮天是我的敵人,不是你的。子彈什麼時候被去,都這麼遲鈍,幼稚的年齡,真以爲自己力量很強大麼?我會毀滅它,不需要你。”
奶奶的,最好去喝奶你。
…我怕父親?
呵呵,你個幼稚的男人。
…天知道,遊離從沒有說過這麼多反脣相譏的話。
當然,隋刃也從沒被這麼氣到過。
兩個性格冷漠的人,大半夜在公路上,各自被氣的半死。
此刻。
凌晨,三點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