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隋刃 >79.永生隱藏
    白芒的一片。

    一地明滅的火星。

    隋刃睜大了眼睛。

    …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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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在沙發上的林葛然似乎也沒想到會在這時碰到隋刃。

    他望着樓梯旁的隋刃怔了一會兒,恍惚清醒過來,看看大廳的時鐘:

    兩點四十。

    “父親。”隋刃慢慢垂下視線,悄然把包着紗布的左手背在身後。

    “…這麼晚了,下來幹什麼?”夜晚的林葛然似乎比白天要溫和一些,沉默片刻,慢慢開口。

    隋刃筆直地站在原地,胸膛慢慢起伏,望着腳前的地面舔了舔嘴脣,“刃,這些天忘記洗碗,剛纔忽然想起…請您…請…”隋刃原地呆了一會兒,似乎不知道該怎麼把話說完,過了片刻,才繼續道:“對不起,刃不會再忘了。”

    林葛然愣了愣,張嘴似乎要說什麼,卻發不出聲,煙在指縫燃盡,幾乎要燙到手指,他輕咳了咳,回過神,視線轉向一旁,把手指夾着的菸頭在菸灰缸裏按滅,淡淡道:“…以後,你不必洗了。”

    隋刃怔了一下,擡頭看向父親。

    林葛然看着他:“但是要明白,清潔工和保鏢都是工作,你應一視同仁。能幫的時候,盡力去幫,不管對方是誰。”

    隋刃沉默了一會兒:“刃明白。”

    林葛然點點頭,擺了擺手,“上去吧。”

    隋刃彎了彎身子,轉身向樓上走去,忽然停下腳步。

    背後正傳來幾聲劇烈的咳喘。

    隋刃輕閉了下雙眼,轉過身。

    臨着沙發的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的清寒月色削出一片片弧光漫延在沙發周邊。

    靠在沙發上的他安靜地低着頭,又點了一根菸,伴着幾聲壓抑的輕咳,看上去頹廢不堪,竟和白天的樣子完全不同。

    他似乎再次陷進一些沉思中。

    好像已經很久,很久。

    沒有看到他了。

    隋刃微抿嘴角,靜靜看了一會兒,沉默片刻,輕聲開口:“…父親。”

    林葛然怔了怔,看向他。

    隋刃收回視線,淡淡道:“煙…對身體不好。”

    沒有聲音。

    他微擡了眸,看到父親夾着煙的手指停在半空,似乎在沉默地看他,隋刃感到自己的背脊有些僵硬,微微感到彆扭,不再說話,正要轉身。

    “林…簫”林葛然似乎有些艱難地開口,像是在叫一個很陌生的名字,“你…過來。”

    隋刃僵硬地立在原地,聽着這個好像從來不屬於自己的陌生名字,胸膛輕輕起伏,走下樓梯向父親走去。

    林葛然看着他,“坐。”

    隋刃愣了愣,微微瑟縮了一步,看着他。

    林葛然拍拍右面的沙發,“坐。”

    隋刃沉默坐下。

    父子間沉默了很久。

    林葛然輕咳了幾下,猛然找到話題,“你屋裏的水果看到了吧。”

    ??

    隋刃怔。

    林葛然皺眉。

    隋刃乾咳一聲,連連點頭,表示看到。

    …他看到個大頭鬼,從窗外爬進來倒頭就睡了,哪裏注意到。

    林葛然點頭,斟酌道:“上次你住的那個醫院,昨天有個護士打來電話。”

    隋刃看他。

    “說是有個老人找過去,專門給你送了一筐水果,昨天你曲長官親自去拿的,應該送你屋了。”

    隋刃沉默,微微皺眉。

    送自己水果?

    …老人?

    “怎麼,你不認識?”林葛然看他沉默,問道。

    “…刃還沒有仔細看。”隋刃沉默了一下,“我會弄清楚。”

    “嗯,不要弄錯,白費了別人心意。如果真是送你的,記得道謝。”

    “是。”隋刃挺直背脊,淡聲答道。

    林葛然點頭,又是沉默。

    不善言辭的隋刃更是沉默。

    時間一點點過去。

    渴望,與恐懼並存。

    隋刃手心慢慢起了汗,巨大空曠的客廳安靜得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他的呼吸慢慢沉重,瀰漫着煙的客廳讓他微微窒息,雖然洗淨還是沾滿血腥的手讓他恍然,

    停留在父親身邊的渴望已變成一種潛意識的煎熬,連帶透支的身體也再承受不住這種壓力,

    心窩舊傷似乎有復發的趨勢,過電的熟悉的刺痛,讓他一陣陣顫慄。

    純白,純黑。

    隋刃睜大眼睛望着眼前的黑暗,在父親身邊一陣陣剋制不了的發抖,微微悲哀。

    背在身後的右手,是刺眼的白色紗布。

    白色紗布的背後,是爛了的皮肉。

    爛肉背後,是已死的生命。

    再也回不去了,對不對?

    過去的那種期待,那種輕鬆,那種安心。

    現在的靈魂的緊張,自卑,痙攣。

    再忍不住,再忍不住。

    “咳。”隋刃終是輕咳了一聲,還沒有說話,嗓子已全啞。

    林葛然似乎也是微微一顫,終是問出自己一直想要問的話,“…你的傷,好些了嗎?”

    “是。”隋刃立刻答道:“好了,很好了。”

    沙啞的聲音,默然昭示着他的絕望。

    淡然的聲音蓋住沙啞,永生的隱藏。

    你可以忍住的,

    忍字去掉心。

    是刃。

    只是。

    我很累,很累。

    隋刃站起身,“刃天亮還要上課,應該走了,請您原諒。”

    說罷不等林葛然點頭,轉身大步向樓上走去。

    林葛然張了張嘴,看着隋刃的背影只一霎便消失在樓梯上。

    微微愣神。

    下個問題,他已經想好。

    第一天到學校,感覺怎麼樣?

    還有他一直背在身後的手上刺眼的白布。

    …訓練時手背的傷,也還沒好嗎?

    最後是他的解釋。

    這輩子最好的朋友阿遠,因爲在林家的實戰訓練裏槍口走火而死。

    所以林家的規矩,槍不對人。

    槍不對人。

    這是那天擊向他心口的憤怒。

    這是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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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乓!乓!乓!”

    白芒的一片,終於從沉睡中醒來。

    隋刃揉揉眼睛,太累。

    昨夜太累。

    一個噩夢也沒有力氣做。

    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沉睡過。

    只是…是什麼聲音?

    “乓!乓!”

    不對。

    隋刃猛地睜開眼睛,自己牀前一個黑衣冷臉的人正垮着一個水果筐,右手一下下拋着梨,接着梨。

    …遊離。

    隋刃微微眯起眼睛,揉揉眼,再揉揉,猛地坐起,冷聲:“你!不知道敲門嗎??”

    遊離面無表情:“我敲了,也踹了,你門響的已經快把整個樓的人叫醒了。”

    最後我試着轉了一下門把,發現你沒鎖門。

    於是我進來了。

    你再不醒我還有把筐子裏的梨丟你臉上的打算。

    隋刃臉色微微有些發青,乾咳一聲,不知道說什麼話。

    遊離冷冷地:“墮天的人,這防衛意識還真是讓我震撼。”

    睡覺睡的我踹門都不醒。

    這殺手這境界當的。

    ……

    隋刃臉色已經由青轉黑,迅速跳下牀,“…你,有什麼事。”

    遊離面無表情:“一,你的水果筐,長官讓我給你。裏面有梨,桃,熟玉米,生花生…土豆和菠菜…還有四個饅頭。”

    大爺的,這搭配有點奇怪。

    別怪我檢查了一下,我怕有炸彈。

    隋刃怔怔接過。

    哦,是水果筐,他記起來了。

    遊離繼續:“二,這三天曲長官分別來了四次,我幫你隱瞞了四次,筋疲力盡,不能再繼續了。”

    筋疲力盡?

    何解?

    隋刃給了個疑問的表情。

    遊離黑着臉,沉默。

    第一次,我說我槍法不好,請長官指教。被帶去練了一天槍。

    第二次,我說我腿法不好,請長官指教。被迫和長官互踢一天。

    第三次,我說我體力不好,請長官指教……

    最後一次,他要出房間來給你送水果筐,我直接把他堵門口了,再直接把他推進去,讓他給我道歉,因爲他那天打了我一耳光。作爲僱員,我來投訴。

    遊離乾巴巴地:“你只要知道最近這次他來給你送水果筐,我直接把他推進他的房間裏就可以了。”

    隋刃呆,“…你的理由是什麼?”

    遊離沉默了一會兒,“你記不記得他那天打了我一掌?”

    隋刃點頭。

    遊離笑,“我說我來投訴。”

    隋刃呆,“…然後呢?”

    遊離似乎在沉思,“然後他真的給我道歉了。”

    隋刃沉默,看着水果筐裏的饅頭,淡淡道:“這幾次幫我擋,謝了。”

    遊離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彎了嘴角,“我應該謝你。”

    隋刃擡頭。

    遊離笑,蒼白的臉上第一次有了生氣:“曲華…我親生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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