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看到原跳進面前的敞篷汽車裏,他站起來,淡淡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也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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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裏,很靜。
煙霧繚繞,很快被頭頂的風吹散。
隋刃沉默一會兒,低頭看着手腕,上下一錯,手銬便無聲地打開。
原淡淡瞥他一眼,“不怕我告狀?”
隋刃把手銬放前面,淡淡道:“你以前沒這麼無聊。”
車子一咣噹,原被嗆住,一個面癱說另一個半面癱無聊,這是人話麼…
他低頭,微微笑一下,似乎也被自己笑到。(估計也覺着這笑點太冷了)
車子停在一條黑暗的小巷。
街頭隱約有幾個站街的□□,在黑暗裏走來走去嬉笑着拉客人,隋刃微微皺眉,“這是哪裏。”
原低着頭,又點燃一支菸,火光映着他倨傲而瘦削的下巴,他擡起頭,叼着煙,雙眼望着前面蒼茫的黑暗,沉默一會兒,“十年前,叫西沉巷來着。”
隋刃側頭看他,“十年前,你來過這裏?”
原不再說話,他把車頂闔上,沉默地抽着煙,隋刃沉默一會兒,也慢慢放鬆身體,背靠着車座。
車裏靜下來。
黑暗裏,只剩下狂風,和白色的煙,原忽然道:“你回家了。”
隋刃愣了愣,然後微微眯起眼睛,“是。”
原沉默一下,抽了口煙,“不管怎樣,還是很開心吧。”
隋刃沉默一會兒,“是。”
原挑了一下眉,“你爸爸和老花比起來,誰兇一點。”
隋刃勾起嘴角,“他吧。”
花修羅大笑,“林伯父…這麼屌?!”
忽然,車窗玻璃被人敲了一下,原打開窗戶,笑聲頃刻傳來,“帥哥,笑什麼吶?”
一條蛇一樣的人形已纏繞着向車裏爬進來。
原側着頭,微微一笑,手一動,已卡着蛇的七寸。
黑暗裏,一個妖嬈的紅脣女人已眼神迷離地看着他,原手指一動,車門應聲而開,原收手淡淡走下車,隋刃微微皺眉,避開又向自己繞來的女人,也走下車。
紅脣女人妖嬈地繞着二人走,雪白的手輕輕點過原的肩,酥酥地:“帥哥~來玩玩嘛~”
原沉默地側過身,紅脣女人一冷眸,回頭,“阿水!”
隋刃這才注意到,角落裏竟還縮着一個面容清麗的女子,她穿着露肩的吊帶背心,臉色蒼白,沉默着。
紅脣女人又尖喝一聲,“阿水!!”
被叫作阿水的女子慢慢走上前,看着面前的二人,沉默一下,“你們…來玩玩吧。”
隋刃皺眉,忽然轉身,要走。
阿水擡頭看着他似乎不耐煩的要離開,她沉默一下,垂下視線,路燈明滅,照進她清澈的眼睛,一閃而過,原忽然伸臂擋住隋刃,看着她,笑起來,“好啊。”
四人走到路燈下,紅脣女人忽然臉色大變,她看到了原身上的警服,臉色蒼白,原笑起來,“沒看過,尋樂子的警察麼?”
紅脣女人愣一下,銀鈴般笑起來,“自然見過,就是沒見過這麼帥的…警察小哥~”
舞廳:
妖嬈的燈光,嫵媚陰柔的音樂,隋刃正襟危坐,看着旁邊被一羣美女環繞的…大師兄。那表情,就像八戒在看孫猴子。
原勾着嘴角,穿着警服,大刺刺坐在女人中央,左攬右抱着,他忽然瞥向大沙發最邊上,一直沒動也沒笑的女子,她正沉默地望着前面的舞廳中央,原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是怪異的音樂裏縱情狂歡的人羣,原微微眯起眼睛,沉默一下,笑着喃了聲,“阿水。”
紅脣女人正打量着原,她眼睛轉轉,微微一笑,喝口紅酒,揚聲叫,“阿水,去,跳個舞去。”她笑起來,看着原,“警察哥哥,今天你可飽眼福了呀,這可是我們舞廳的頭牌~”
阿水慢慢轉過頭,清冷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向舞廳正中央。
在怪異而靡爛的人羣裏,翩翩起舞。
大燈關上,紅,藍,黃,晶瑩的霧燈,投射在舞廳的空氣裏。
原喝口酒,背慢慢靠着沙發背,他沉默地看着噪亂的音樂裏,安靜地跳舞的阿水。
阿水停下,大燈打開,沙發上的女人們都驚呆,黑暗裏的二人,早已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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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刃沉默一下,“你喝醉了,不能再上去。”
原淡淡地:“本來就沒要上去。”他瞥了樓上一眼,“說我肚子痛,痛到不行,走了。”
隋刃看着原停好車子,沉默一下,“那個女人,似乎是被強迫的。”
原低頭笑一下,“你有你的命,她有她的。”
隋刃沉默一會兒,走下車。
原把手銬丟給他,淡淡地:“但路是她要走的,你也走你的路。”他不再說話,啓動車子,駛進夜色裏的霓虹大街。
他轉動方向盤,忽然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況且,從她跳舞時專注的眼睛裏,他看出,她喜歡那裏的。
…只是個虛僞的女人,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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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大風:
黑色的屋子,細碎呼吸聲。
稍稍一動,便是鑽心。
他蜷縮在牀上,無聲喘息。
冷汗,慢慢溼透全身。
溼透全身。
黑色的壓抑,邃進靈魂,像無聲的冬季,從頭到腳,從牙齒到骨縫,綿延不絕的痛,無力、無助、卻必須時刻用盡全身的力氣,黑暗裏,只有虛妄的堅持,以爲這就是憧憬。
你,回家了。
他慢慢攥緊手指,是。
黑暗裏,有人在問,“不管怎樣,還是很開心吧。
他想笑,顫抖裏,涌進口中的,卻是狂風。
他醒過來。
舊窗被風颳透,斜斜橫在那裏。
他還是在喘息,以爲可以忍住,這次的胃痛,卻一次比一次劇烈。從酒店回來,就開始痛,沒有間歇永遠永遠的痛。
他張開嘴,開始小口小口喘息,他終於站起,搖搖晃晃走到桌前,把寒風呼嘯的窗關上,從揹包裏拿出昨天從工地帶來的饅頭,低頭咬了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