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笑一下,整整圍巾,“嗯…哥怕冷…”
林葛然冷着臉,慢慢攥起手指,移開視線,冷冷道:“醫生的事一會兒再說,先叫那畜生下來!我倒要看看,一道刀傷,能讓他死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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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去看看吧。”曲華沉默一下,“叫醒。”
遊離沒有說話,轉身走進去。
曲華看着遊離冷硬的背影,輕嘆口氣,也跟着走進去。
房間已經亮了,仍冷的刺骨。
遊離走到隋刃牀旁邊,沉默地看着昏睡不醒的他,輕咳一聲。
隋刃已光速醒來。
“…還行嗎?”遊離靜靜看着他。
嗯,太陽照…照着你了。
隋刃翻身坐起來,看了眼窗外,果然,陽光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開始暈。
…我在哪兒,我從哪兒來。
思緒開始飄。
曲華咳一聲,看着他的黑衣,沉默一下,“…還行嗎?”
隋刃暈了一會兒,反應過來,站好,“…對不起,長官,刃錯過早訓,請您處罰。”
以前有保鏢遲到早訓,被曲華罰的很慘。
隋刃心裏有些忐忑。
曲華正要說話,身後遊離一聲咳。
身爲渣爹中的戰鬥好爸,曲華愣一下,內心輕嘆口氣,“你發燒了,這次算了,下不爲例。”
隋刃沉默一下,微彎身子,“謝長官。”
曲華點點頭,“到站早餐崗的時間了,董事長…讓你下去。”
“刃這就下去。”聲音沙啞。
曲華猶豫一下,“…身體還堅持得住嗎?”
隋刃愣了一下,點頭淡淡道:“可以。”
曲華望着隋刃蒼白的臉色,漆黑的雙眼。
明明是一雙冷靜的雙眼,卻黑暗的像早已死了一般、明明是年輕的年齡,一舉一動卻像早已老的病入膏肓。
成熟冷靜的像、一個老人。
老人。
忽然覺着茫然,他點點頭,轉身向樓下走,心裏冰涼一片,他不知道爲什麼頭兒和隋刃會變成現在這樣。
明明是在乎的。
在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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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疼?”遊離側倚着門,看隋刃撐在洗漱臺上的蒼白的手,冰一樣的指骨。
隋刃收回手,慢慢挺直背脊,睜開佈滿血絲的雙眼。
鏡中的自己,像一個吸血鬼,蒼白的臉,血紅的眼。
有風吹過,疼了一夜的、背後的汗、慢慢變幹。
忽然,什麼都看不清了,漆黑的紅色光暈。
他沉默地轉身向門口走,“咣——”有什麼被碰到地上。
遊離拾起碎掉的玻璃缸,看着他,“你…”
隋刃站在原地,他微微眯起眼睛,慢慢說道:“我看不清了。”
遊離瞳孔微縮,看着隋刃靜靜站在原地,冷靜地睜着空洞的雙眼。
有風吹過,吹散地上的玻璃渣。
過一會兒,他淡淡道:“走吧。”
遊離睜着眼睛,“你…”
隋刃向前走,沒有回頭,“沒事了。”
“隋刃。”遊離沒有動,他看着他的背影。
隋刃停下腳步。
“你剛纔是短暫失明瞭嗎?”遊離道。
“是。”隋刃淡淡道。
“現在好了。”遊離靜靜道。
似乎覺着無聊,隋刃繼續走。
“站住!”遊離大聲的。
隋刃微微皺眉,再次停下,淡淡道:“你想說什麼。一次,說完。”
“好,我一次說完,你毒發了!失明!然後暫時恢復,你還會復發,會惡化!直到你徹底成瞎子!”遊離大聲道,聲音似乎在發顫。
“小聲點。”隋刃淡淡道,他沉默一下,慢慢彎起嘴角,沙啞的聲音聽不出悲喜,“不要咒我,沒…那麼慘。”
他的背影還是很直,很硬。
就這樣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忽然像被沙子刺進,雙眼在慢慢發抖,遊離只是冷冷咬着牙,“你就這樣…若無其事?裝作一切不會發生?”
隋刃沉默一下,“我不會讓它發生。”
“他這樣對你,你還不走?”遊離咬着牙,終於問出那句一直想要問的,“你…還在堅持什麼。”
“做完…會離開嗎?”
隋刃沉默很久,繼續向前走,不再發一言。
覺着應該加快速度,於是側身很炫酷地翻下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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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
林葛然喝一口麥片粥,小嘴嚼嚼,眼睛直直看着前方紅色的西紅柿盤,只有曲華瞭解頭兒現在正處於耳聽八方階段。
“長官,林刃下來了。”曲華咳一聲,看着頭兒的八角耳朵瞬間縮起來,集中對準樓梯…
一向喜歡頭前帶路的遊離大步走在前面,小長腿一蹬一蹬下樓梯,忽然感覺不對,耳朵動了動,側身迅速避過,瞳孔微縮,嘴微張,看到隋刃已擦着他的身子一頭向下栽去。
千鈞一髮之際,他拽住隋刃的腳。
二人在時空中拉出一道筆直的線——發射!
…盡頭是才小跑過來的林葛然。
林葛然眼前一黑,已栽倒在曲華腰上。
曲華沉默。
隋刃、默。
坐在遊離腿上淡定地暈一會兒,淡淡站起來。
林葛然也淡淡站起來,向飯桌旁的椅子走去。
父子倆一先一後淡淡向飯桌走去。
林立默,林遠默。
衆保鏢默。
曲華腰傷,遊離腿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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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沉默安靜,彷彿剛纔的巨響從沒發生過。
隋刃雙手負後,筆直立着,右肋骨附近的衣服已經變得溼漉漉,貼在肋骨上。
不是外面,有什麼,向裏面滴。
他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發黑的虛空,沉默地嚥下咳嗽,全身在滾燙地發疼。
…冷。
他只是攥了攥拳,手心是冰冷的汗,慢慢低下滾燙的頭。
…裴。
我還能堅持多久呢,這樣的時候。
他恍惚地彎起嘴角。
已經堅持、很久了。
林葛然沉默地喝口麥片,餘光總是向曲華飄。
曲華瞭然,咳一聲,“咳,屬下提議聯繫顧院長,立刻給林刃進行手術。”
林立怔住,“爸…他怎麼了?”
林葛然側過頭,咳一聲,“曲華,這事交給你負責。”
他拿了片面包片,“林刃。”
隋刃向前走一步,微彎下背脊,“刃在。”
林葛然還是看着手中的麪包片,沉默很久,終放緩了聲音,“…一會兒去醫院,做手術,”他沉默一下,淡淡道:“出院後由你全權負責遠兒的安全,一切、聽命於他。”
隋刃沉默。
林葛然放在膝上的右手慢慢攥起,“…聽到沒有。”
隋刃垂着視線,“刃會負責遠少爺的安全,但是…林刃只是保鏢。”
林葛然怔住,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隋刃沉默良久,“你…想說什麼?”
視線一點點擡起,隋刃終是看着他,“刃不會一切聽命於他。”
林葛然愣了很久,忽然看着曲華笑起來,“曲華,他現在…是在跟我賭氣?”
“呵呵,呵…”曲華跟着乾笑,卻早已感覺到暴風雨又要來,眼睛發直,捂着腰,大吼一聲,“林刃!”哎呀我個蒼天大老爺,你是想要咋,有啥想說的咱做完手術再…抗命也不遲啊!
隋刃平靜地看着父親的笑,很平靜,只有遊離看到他負在身後,已經在發抖的手,他沉默地再攥起拳,“刃…沒有賭氣。”
“刃,只是保鏢。”
“我讓你聽命於他!!”一聲炸雷。
有什麼,緩慢地,向裏面滴。
然後,慢慢加快。
隋刃沉默。
林遠靜靜看着隋刃,眼睛裏悄然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沉默一下,“爸,刃他年齡還小,您不必和他生氣,我們家保鏢還很多…”
林葛然擺手,黑着一張臉,仍望着隋刃,眼睛慢慢變冷,“沉默,是默應嗎?”
“是不接受。”隋刃看着他,沉默很久,啞聲開口,“刃答應您,用命保護他的安全,但是,不會一切聽命於他。”
遊離閉上眼。
啞然無聲。
整個大廳,所有人都沉默下來,靜的像真空。
林葛然沉默地看着他,雙耳在轟隆地響,許久,他緩緩開口,“…看來你,是不想做手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