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隋刃 >209.我是你弟
    可是平日天藍色的瞳孔,那天好像沾了血,沾了灰,他的瞳孔,一直帶着微微的寒顫。

    多殘忍啊。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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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刃坐在牀上,低頭喝水,肺腑很快抽搐,他輕咳,看到水杯裏片刻便染了一層粉紅。

    他笑了笑,仰頭一飲而盡。

    事已至此,便沒什麼怕的了。

    他輕輕閉了閉眼,瞬間便復張開,翻身而起,大步走向門口。

    “怎麼,想跑?”門口傳來聲音。

    隋刃看過去,是小侃,平日負責林家警戒的小侃。隋刃記得,小侃和秦桑關係很好。秦桑是個好人,爲人仗義,朋友也多,李大海也是他的朋友,他,比自己人緣好。

    隋刃看着小侃,笑笑,態度溫和。

    只這一瞬間的笑,就足以讓小侃震怒,他面部猙獰,大步上前一把便勒住隋刃衣領,“秦桑的媽媽死時,你在哪兒,你在哪兒?!”

    “砰!”隋刃頭上已經捱了重重一拳,紗布包裹的傷口這下又撕裂開,滲出汩汩血流。只是,這血流已不再發紅,是褐色的。

    “你個雜碎!你笑?你還有臉笑?!怎麼不是你死,不是你死?!”

    隋刃背撞牆壁,小侃已經被身旁的李大海緊緊拽住,“他受傷了!他受傷了!你不要朝他泄火!”

    “李大海!!”小侃瞋目切齒,眼眶紅裂,“你還是不是桑子朋友!現在,你向着他?向着他?!你忘了秦桑怎麼死?!你他媽…還是不是人!”

    李大海被吼的,一米八-九的大個子,頭簡直要垂到地上去。

    “他還沒死。”隋刃摸摸腦袋,低頭,看手心褐色的粘稠,“你…不要吼他。”他聲音,竟然很平靜,在喧囂的醫院,他的聲音,波瀾不驚。

    小侃和李大海也向他看去,只看了一眼,兩人便都呆住。

    只是幾秒的功夫,隋刃的腦袋已經被血覆了個遍,像是,一個血色的皮球。

    血,順着頭上溼透的紗布,向前,向後,向左,向右。

    流了滿頭滿腦,沒了五官。

    像一個,血色的饅頭。

    他死了,我一定償命。他活了,知道媽媽死了,所以我也謝罪。

    腦袋的血流走了,隋刃卻似乎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他覺着,腦袋輕了,很舒服,他從兜裏拿出個止血鉗,很快給自己止了血。

    他倒了礦泉水,沖洗了腦袋。乾乾淨淨,回頭看一眼小侃和李大海。

    頭上紗布拋開的傷口大的可怖,這是林葛然砸的,不偏不倚,幾乎要了命。

    隋刃就頂着這傷口,從醫院走了,從他們面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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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要離開林家了。”原叼着煙,“終於。”

    隋刃在一艘郊外的破船上蹲着,埋頭扒拉着什麼,“沒打算走。”

    “還不走?”原喫驚,看着他腦袋上的破洞,鄙夷,“你真是條忠狗。”

    隋刃笑笑,“嗯。”

    原被嗆住,“你最近,笑的挺多。”

    “如果是你,會用什麼方法。”隋刃沒有接茬,他略歪了歪頭,在廢船東側底部一道暗溝裏,慢慢拉出一根纖長的線。

    原瞳孔微縮,低頭和他一起看那條斷了的線。

    線頭,微焦。

    “看來,不是船撞冰山。”原仔細觀察引線引頭,微微眯起了眼睛,“i形。”

    他看了一眼隋刃,“燃速接近0cm/s,怎麼可能。”

    隋刃淡淡道:“除非是自殺式。”

    原,墮天著名的爆破手。隋刃很信他。

    果然,原已經縝密開口,“引線,40cm。安全距離100m計。如果引爆炸藥的人想活,必須1s跑25m。”他沉默一下,看着船底的大洞,“這個人,已經死了。粉身碎骨,就在這個地方。我們查不出來了。”

    “如果,是有人設計呢。”隋刃垂着視線。

    “什麼意思?”

    隋刃擡眸,看着原,“看炸口。”

    原低頭看那個破洞,忽然微微吸口氣,有炸-彈引線,但炸口異常平整。這幾乎不可能。

    隋刃已經接着說,“炸口平整,像被冰鑿開的。應該是有人在爆炸後,周密地做了後續,他把原有的引線長度剪短,他潛在船艙底的地下倉庫,引線足夠長,爆炸威力並不大,只是一個洞,一個引子而已。他留了一個得不到證據的自殺假象,給我們;留了一個洞,給當時船上的人。留了一個船撞冰的結論,給林家。”

    原不解,“如果是這樣,他爲什麼…不直接把船上的人都炸死?然後順河遊走。”

    爲什麼,要留一個船撞冰的假象,給林家。

    當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難道,他只是爲了破壞你和林葛然的關係?這樣會讓林葛然以後遇到任何事,都因爲遷怒你而不再信你?”原皺眉,“林葛然那榆木腦袋,不可能想明白這一點,對方只用了一招,他就恨你入骨了。這是對方做的,永遠的堡壘。就算你們父子關係再好,只要剖開秦桑這一道疤,嘭,你們的感情,即刻瓦解。”他話似刀鋒,聲音卻慢慢放低,看着隋刃,眼睛裏不再有調侃,慢慢道,“父子之情,這麼脆弱。在外人和你之間,林葛然會選擇外人,你…信麼?”

    “現在,我是外人。”隋刃慢慢移開視線,輕輕攥了攥手,“所以他不信我。很正常。”

    “對不起。”原冷笑,“我沒有父親,不能感同身受。不過。”他站起身,懶懶打個哈欠,“我倒是挺同情你。呵,身在墮天,一向只爲自己活。看來這親情,不要也罷。”他看着隋刃,“你現在,太像一隻狗。”

    “不是一隻。”隋刃也站起來,跨過船杆,向外面走去,“一條。”

    “你不傷心?你承認?”原無聊地追問。

    隋刃今天倒是有話必回,他沒有回答,只是反問原,“你在墮天,活的比狗好?”

    原閉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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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沒有找到敵人到底是誰,但是知道了敵人的目的,隋刃覺着已經足夠。

    無非是破壞父子感情,現在已經是冰點,應該不能再糟。

    他開始覺着輕快,父親這樣對自己,是因爲有人設計,是因爲有陰謀。

    如果沒有陰謀,林葛然會信自己。如果他隋刃足夠好,他會重新信自己。只要他有足夠的證據,他會重新信自己。

    他刻意去忽略很多既成的事實,他開始選擇忘記很久以前父親拔下自己頭髮去做親子鑑定的事情,他開始覺着一切都有轉機。他開始把父親對自己的一切都歸向敵人的陰謀。他開始偏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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