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是,他必須自保了。
連戰舉雙手,“抱歉,我全部告訴你。”
“前段時間,威廉亞瑟潛入我們情報部門內部,我們逮捕了他,據他所說,他聽命於墮天,聽從他父親的指令來盜取路西華的錄像帶。他偶然間,發現了我們情報部門首長牧斯的祕密,牧斯的背後是日本人山本中島的後裔,其中還有一股在華的合作勢力,而這個勢力,和你現在要保護的人丁宗亮有關聯。所以我們商量,和你合作,一起來查這件事,把國內的外勢力找到並根除。”連戰沉默一下,雙眼直視隋刃,語氣誠懇,“隋刃,我們也知道你的敵人之一就是山本中島一方,我們擁有共同的敵人,有合作的基礎。而你的另一個敵人墮天,你若相助於我們,在未來某個必要時刻,我們也定會助你一臂之力。”
花紅聽得連連咂舌,這連戰,確定是個研究核潛艇和坦克的工科男很有當遊說者的天賦啊
連戰說完了,隋刃沒有任何反應。
沉默,沉默,時間凝結。連戰的話像是一陣風,隋刃的反應,似乎當這風只是空氣。花紅身上慢慢冷了,連戰剛纔說過話麼
遊離慢慢站起來,“刃。”
隋刃視線慢慢移向他,“路西華的錄像,已經不在林家了。”
他不是在問,他是在陳述。
遊離視線慢慢遊移了一下,“是。”
“多久前。”
遊離動了動嘴脣,沒發出聲音。
“他被抓前。”隋刃陳述。
隋刃慢慢歪頭,“你告訴他的。”
遊離閉上眼,“是。”
連戰後背流下汗,他忽然發現生平第一次,他完全無法推斷一個人的後續行爲。他自認爲剛纔說的無懈可擊,但是他能明確知道他最想爲亞瑟瞞住的事情,這個人一個字不信。
他最在意的
隋刃微笑了一下,手起刀落,花紅渾身一震,慢慢癱軟,跪下。
連戰眼睛瞬間睜大。
花紅後背已經見了血,雙腿無力,血,正順着後腰汩汩流出來。隋刃的刀,直指花紅的咽喉。
連戰攥住手,反而鎮定下來,“怎麼,想爲亞瑟報仇”
他冷笑,“你難道忘了,亞瑟早已經背叛了你們反墮天聯盟。”他慢慢把雙手背在身後,終於開始背誦亞瑟教他的如果面對隋刃身處絕境時的話,“鑑於他爲我們查到很有價值的祕密,我們已經放走他了,他有沒有完成的事情,已經回了墮天。”他深吸口氣,“對了,隋刃,你聽好。亞瑟臨走前讓我轉告你,他和你,已經沒有任何關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墮天。至於發現牧斯的祕密,只是陰差陽錯。他讓你記得,你們早已不是兄弟。”
到此,所有的一切,他都已說盡。
遠處天邊,有隱隱的轟隆雷聲。
果然,隋刃不再動。
花紅跪在地上,卻忽然很難受,他仰頭瞪着連戰,眼睛慢慢紅了。
你爲什麼不告訴他,亞瑟一切都是爲了隋刃,爲了給他解藥爲了給他鋪路他差點死了,差點光着頭死了。
連戰沒有看他,他保持着冷笑。
連戰視線卻慢慢看向花紅,“是,我是。”
隋刃淡淡道“斷一指。”
連戰拔出刀,他沒再說話,刀尖朝下,對着自己右手中指狠切下去,剛切到一半。
“叮”隋刃手中的刀已擦着花紅脖子、連帶着連戰的刀,釘在了對面牆上。
他轉身,側頭站着,停頓片刻,離開。
大廳沉默下來,隋刃一步一步,走遠了。
花紅忽然從地上跳起來,向連戰衝過去,“你他媽爲什麼不跟他說實話亞瑟爲了他都做了多少你爲什麼不說”他抓着連戰領子,大吼,怒罵,“連戰,你可恥你他媽可恥你讓亞瑟爲你做了多少事你呢可你呢”
“你知道亞瑟那天跟我說什麼嗎”連戰冷聲打斷他,他面上很冷,眼睛卻帶着隱隱的暗紅,他聲音嘶啞,“他說,他要做的事,如果隋刃知道,一定會放下國內這裏的一切去追趕他,去阻止他,去讓他回來,他不願意。”他沉默片刻,重複,“他不願意這樣。”又是一陣沉默,連戰聲音慢慢低下,變得平靜,“這是我唯一能爲他做的。”
花紅瞅着他,半晌,忽然冷冷開口,“連戰,你有那麼好嗎”
連戰一動不動,看着他。
花紅忽然笑起來,“你爲了你心中想要的,你可以隨便殺人,你差點殺了亞瑟,你電擊他,拷問他,折磨他最後那幾天,他頭髮大片大片地脫落我問你,你有這麼好嗎”
連戰冷冷轉過身,“你累了。”
花紅語氣平淡,“你不要當我不知道,你只是覺着,隋刃留在這裏會對你更有用。你不用那麼虛僞。”
連戰肩膀微顫,花紅已經轉身向門口隋刃離開的方向走去。
“如果你想讓亞瑟做的一切都失去意義,那麼”連戰笑了笑,“請便。”
花紅停滯在門口。
“你以爲隋刃什麼都不明白他比你傻他不知道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是什麼樣用你來告訴他”連戰微微眯起眼睛,眼睛裏帶着淡淡的譏嘲與悲涼,“也許,他只是需要個理由。”
阿k守在門口,沒有人進來,整個咖啡廳,黑暗,寂靜。
在這寂靜中,前臺的音響裏有什麼聲音隱約傳來。遊離低下頭,拿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咖啡仍是溫的,現在的命都還鮮活。時間一點一點,過得真慢啊。
他們坐在咖啡廳黑暗的拐角處,望着山腳下的點點星火。
天邊隱隱的山雷中,有什麼悠悠揚揚。
是作家今何在的成名小說悟空傳,戲詞裏的聲調起起伏伏,平平淡淡。
“大聖,此去欲何”
“踏南天,碎凌霄。”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隋刃在下山,他下的很快,越來越快。
天邊開始打閃,紫色的雲邊雲捲雲舒,燃燒灼熱,他的心臟似乎也被灼出了一個洞。
他忽然停下腳步,呆呆立在原地,看着羣山曠野。
眼前,再次漆黑,他便在這寒冷的漆黑裏,覺察出溫熱。
他攥着手,越攥越緊,越攥越緊。
然後,慢慢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