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黑乎乎的一大碗中藥端過來，別說喝了，就是聞到阿次都開始反胃。阿初知道他陰奉陽違的本事了得，一日三次的藥和補湯都是親自送來盯着他喝完纔算。除了必須要出席的會議，公司裏的事物基本都在家裏處理。
阿次的行動受到限制，下牀走幾步都有人跟着。
夏躍春來看阿次的時候都被這陣仗嚇到，阿次一臉尷尬鬱悶。唯一一件值得慶幸的是，楊公館的倒黴鬼不是他自己一個，還有一個被波及的高孟軒。
“大哥這絕對是故意的。”阿次憤憤道，剛被灌了一碗藥，阿次的嘴裏都是苦味。
躍春嘖嘖稱奇，“不過這藥確實有用，你身體看上去好了不少。”
“如果不喝那些藥，說不定好的更快”阿次哀嘆。
躍春同情的看着他。“以後別招惹你大哥，有個當醫生的大哥已經很不幸，惹惱了一個會中藥學的大哥更不明智。”
“我知道，你跟我說過”阿次欲哭無淚。“我應該對主治醫生客氣點。”
“今天身體怎麼樣。”小江在陪着高孟軒，他身上外傷嚴重，但是內臟還好沒受到什麼重創，人年輕，恢復的很好。
“沒事了。”高孟軒笑着。“只不過，我爲什麼還要喝那要命的東西”
阿初最近對中藥感興趣，成天和中藥大夫泡在一起研究，只不過熬出來的藥一劑比一劑苦。小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如蘭璀璨。高孟軒看呆了眼。
“阿初是氣阿次不愛惜自己，總胡鬧，你啊，純粹是被殃及的池魚”小江沒看到高孟軒的異樣，將碗端走。“你再休息一下吧。”
“小江”高孟軒一把拉住小江。“你還是這麼美。”
俞小江僵了僵，掙開他的手“好好休息吧”
“小江，已經這麼多年了，我依舊沒有變，我會等着你，給我一個機會。”高孟軒沉聲說道。“我會一直等下去”
俞小江有些無奈。“不會有機會的，你也不要等”她轉身出門。
“小江，這麼多年了。難道在你心裏，我仍舊什麼也不算嗎？”高孟軒喊道。“爲什麼，你到底在顧慮什麼》爲什麼不給我們一個機會”
“你，只能是我的同伴，一起戰鬥的同志，別我其他”小江沒有回頭，看門出去了。高孟軒氣餒的垂下手。
這麼多年，依舊是這句話，高孟軒苦笑。
一大早阿次就出了門，連藥都沒喝。阿初在他的房間轉了一圈，瞥到阿次桌子上隨手畫的幾張素描。
他拿起來翻了翻，大部分畫的都是外面的景色，有幾張看衣服風格應該畫的是自己，另外幾張畫的小江。他抽出最底下的一張，愣了很久。
畫上的女子素雅柔和，是榮華，從上面的痕跡可以看得出這張畫了很久。阿初轉頭看向窗外，外面天氣將冷，不知不覺又要入深秋了。今天是大小姐的忌日吧。
高孟軒的身體調養的很好，阿初研究的中藥雖然苦了點，到底是可以調理內息的良藥。即使喝的時候受點罪也是值得了。
小江這幾日都在聯繫上峯，請示如何處理高孟軒的事情，是將他送到延安，還是送回高家，畢竟高家家世顯赫，高孟軒是高家的幼子，十分受高老爺子疼愛，兄長都是一方勢力，回去自然能有所庇護，更安全一些。
小江想了想“你留在上海太危險，日本人還在搜查你的下落”
阿初正好下樓聽到，扯了扯脣角。“日本人搜查的是匪徒”他下樓坐下，“以高家公子的身份，我想連日本人都會有所顧忌。”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顯了，你這傢伙不老實，沒說實話。
小江轉頭看向高孟軒。“日本人知道你的背景嗎？”
高孟軒笑了笑，搖頭。“我沒說”
小江皺了皺眉，“如果我們沒有行動，你可能會死在日本人手裏。”
高孟軒有些不在乎，輕鬆的靠在沙發上。“可是你們來救我了啊，再說，我就算說了，他們不過多一個籌碼要挾我的家族，我想我的家人肯定會依照日本人的條件把那批藥物交給他們來交換我，那我就是罪人了。”
小江無奈的搖搖頭，“你現在不能留在上海，我會請示組織，派人送你回去。”
高孟軒看着小江，但是小江絲毫沒有動搖的意思，他嘆了口氣，轉頭看向阿初。“楊老闆有沒有意下僱傭我，我經商能力還是有的。”
阿初認真的點點頭，“不無不可啊。”
“阿初，這太危險了。”小江反對，這件事處理不好，連阿初都可能引火上身。
阿初溫文含笑的看了小江一眼。“沒關係，高公子這身份實在好用的緊，以後就勞高公子多幫忙了。”
“老闆您客氣了。”兩隻狐狸在那打花腔，小江拿他們沒辦法。“阿初，你有什麼主意。”
阿初雙手交扣，“我有一老友家中幼子離家數月了無音訊，家中甚憂，多方打探，說是在南京被日本人帶走，託我去說情”
“日本人會相信嗎？”小江猶豫。
“相不相信，這都是真的。他不是蘇陽縣高家的幼子嗎？”阿初指着高孟軒問。“高家世代從藥業，手中人脈通達，資源不缺，拿點出來換兒子平安，很平常吧。”中國世家多諳此道。
“你要把藥物交給日本人。”小江愣了愣。高孟軒被囚禁受刑之際都不肯開口。現在要將物資直接送給日本人。
“暫時給他們也沒有關係，他們的試驗陷入瓶頸，還要研究很長的時間”阿初解釋。“高野不是援助過你們，他是試驗總負責人，他可以拖延足夠的時間。\“
林裏清寒，阿次裹了裹身上的風衣。他在這坐了幾個小時，給兩座墳都放上了供品點燒了些紙錢。他不信鬼神，卻在此刻希望，她們的靈魂還在這裏。從未離開。
這裏有兩個和他關係匪淺的女人，這兩個人都造就了他的悔恨，一個是他從未相認的姐姐，他悔恨相識太晚，一個是還來不及說愛的戰友，他悔恨不能以身相替。他們的生命曾經無比的耀眼，現在，與塵同歸，靜謐清冷。
阿次撫着冰冷的墓碑，心中的傷彷彿再度崩裂，那時候撕裂般的痛楚，至今居然還是如此鮮明。他看着榮華漂亮溫柔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