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下載的是一部喪屍片,以前我膽子最小了,看這種電影肯定是高度緊張和極度恐懼的,但今晚我毫無感覺,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失眠是不存在的。
尤其是喝了老公臨睡前給我熱的那杯牛奶,我這個不管看多爛的片只要看了一大半就一定要堅持看完結尾的人,對評分如此之高的喪屍片,居然半途就眼皮在打架,麻溜的選擇回房睡覺去了。
半夜睡的正迷糊的時候,聽到小寶的哭聲,我側過身去掀起衣服餵奶,完全不知道小寶是什麼時候喫完的。
這一覺睡的很漫長,就好像萬萬年都過去了一樣。
但其實,我只睡了三個小時。
而我,是被人叫醒的。
與其說是被人叫醒的,倒不如說是被人召喚醒的。
不對,也不能說是被人召喚醒的。
因爲叫醒我的,是那個被紅繩纏繞在那陰陽棺裏的嬰靈。
醒之前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蜷縮在3304房間的浴缸旁,屋子裏散發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我感覺身子蜷縮了很久,腿腳微麻。
但我睜不開眼睛。
我清楚的知道,我的身旁是浴缸,浴缸裏滿是血水,裏面躺着因剖腹取子而身亡的王冉之。
無比清醒的意識讓我感到深深的恐懼,尤其是落在我耳朵裏的聲音。
嘀嗒。
嘀嗒。
這應該是水龍頭沒有關緊,水滴落下的聲音。
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嘀嗒嘀嗒的水聲還在繼續,從臥房裏,傳來輕微的聲響。
呲呲。
一下。
兩下。
很刺耳。
像一隻小手在木板上來回撓動的聲音。
很耳熟,好像之前聽到過。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我感覺自己身子都快僵住了,我記起來了,是王冉之從腹中剖出來的那個嬰兒從棺木裏發出來的聲音,我記得之前在撓動了幾聲過後,很快就會傳來嬰兒的哭啼。
我憋了好幾個呼吸,才猛然驚覺,我居然在等這一聲嬰兒的啼哭。
可我沒等到。
我等來的是嘎吱嘎吱的聲音。
一開始很輕,似乎很費力。
慢慢的就強勁多了,嘎吱嘎吱的聲音毫無節奏的傳來,就好像是有人在用力的推動着什麼。
我還來不及多想,突然吱呀一大聲,緊接着就傳來砰的一聲響。
有個很重的東西掉落了。
是那個孩子。
他推開了自己的棺材蓋,我朝着臥室的方向用力的睜開眼,眼前白茫茫一片,費了很大勁才漸漸的恢復視覺。
一開始的視線是很模糊,只能看個大概。
臥室裏沒有牀,只有一副懸起的大棺木,在棺木的下面,擺着一副漆黑的小棺材,棺材蓋已經推開了,除了嘀嗒嘀嗒的水聲,別的響動都在那一瞬間停止。
然後,一隻小手從漆黑的棺材裏擡了起來。
那真的是一隻小的不能再小的手,晃晃悠悠了好幾下後,終於摸到了棺材邊,小手攀住棺材邊的聲音,在這靜謐的空間裏顯得格外的響亮。
有了雙手的力道支撐,一顆小腦袋慢慢露出棺材。
他,坐起來了!
不光如此,他很快站起身來,整個人趴着棺材,一隻小腳顫顫巍巍的在嘗試着尋找地板。
儘管我感到萬分恐懼,卻仍是不可避免的替他捏了把汗。
直到他順利的從棺材裏爬了出來。
我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看見他的身子幽幽轉了過來對準了我。
他真的是一個新生兒的模樣。
藉着臥室裏的那束從懸起的棺材上透下來的光,我看見了他髒兮兮的身子。
這種髒,不是小孩子調皮沾到的泥土和灰塵,而是新生兒從母胎裏帶來的一層薄薄的乳白色油狀物。
是胎脂。
胎脂很不均勻的分佈在他身上的各個部位,混着沒有清理過的血水,看起來就像一個在石灰水裏打了個滾的孩子。
小寶剛出生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我躺在手術檯上,護士把啼哭中的小寶抱過來給我看,他的臉上就滿是胎脂和血水,我親了他一口,那天小寶比我先出手術室,因爲胎盤粘粘,我在手術室裏躺了很久。
縫合之後被推出手術室時,我的意識已經昏沉。
等麻藥過後,我甦醒,再見到的小寶已經乾淨漂亮了許多。
胎脂是能夠被皮膚慢慢吸收的。
可眼前這個胎脂滿身的孩子,就像剛從母體裏剝離一樣。
我們就這樣對峙了片刻,滴答滴答的聲音一下一下的敲擊在我的心上,直到他邁開了自己的步子。
我萬分驚詫,他只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他怎麼會走路。
這個疑問剛起,我看到他搖搖晃晃了好幾下後,撲通一聲倒了下去,先是一屁股坐地上,而後他慢慢的把上半身往前匍,直到整個人趴好,他的雙手一前一後的擺放着,隨着他小小的身子一躬起,摔倒後的他,爬出了第一步。
他這是想爬向我。
我本能的想蠕動自己,但我動彈不了。
他朝我爬來,一步,兩步,三步...
躬起的身子,一下,兩下,三下...
他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而他的小手所到之處,就跟王冉之走過的腳印一樣,都滲着血。
血水蜿蜒而來,他爬行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就像看電影時按了快進鍵一樣,他嗖的一下就來到了我跟前。
見到我後,他咧着嘴衝我笑,嘴角不斷的流着鮮血。
我尖叫一聲,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躺平在地上了,他就坐在我大腿的位置,一隻小手摸索着觸碰到了我的衣角,然後很輕鬆的把身子往我身上一靠,他趴上來了!
血水沾染了我的衣裳,濃濃的血腥味十分的刺鼻。
他還沒有停止爬行,小手經過我的腹部,慢慢的往上,從心口到鎖骨,再到咽喉。
眨眼間他就到了我眼前。
心滿意足的他張開擁抱緊緊的摟住了我,原本應該對他無比懼怕的我,在這一刻忍不住的母愛氾濫。
我很想伸出手去抱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