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姐姐,這醫院來來往往的人,全都只有一個影子,而你,有三個。”
我被她嚇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急忙往地下看去。
前一秒還很淡定的她,後一秒捧腹大笑,指着像小丑一樣尋找三個影子的我打趣:
“哈哈哈哈,我騙你的,你這都信,你真好騙。”
我...
那些寶媽羣的人不都說,只有男孩子才很皮的嘛,怎麼這小女孩看着乖巧可愛,一張嘴就現原形呢?
趁着她狂笑的時機,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她穿着一身藍白相間的運動裝,腳下一雙白色帆布鞋,扎個高高的馬尾,笑起來露出兩個狡黠的小虎牙,可愛又俏皮,小圓臉,皮膚白皙,眼睛圓鼓鼓的,內雙,一看就是個小機靈鬼。
等她笑夠後,我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沒好氣的提醒她:
“現在不止遲到七分鐘了,你要再這麼笑下去的話,我看我也別跟你媽媽聊了,我就站在這給你當小丑,讓你一次性笑個夠。”
小女孩朝我扮了個鬼臉,吐槽道:
“切,長的漂亮的女人就是開不起玩笑,行吧,看在你長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看得多的份上,走吧,我帶你去見我媽媽。”
說實話,她朝我伸手的時候,我愣住了。
我擡頭再三確認,我來的是醫院。
沒錯,我來的是醫院。
不是茶樓,咖啡館,電影院,商場,小喫街,遊玩景點等地方。
拜託,我來的是醫院啊。
不僅如此,她媽媽下午就要被送去精神病院了。
而她,還能笑的如此...張揚!
對,就是張揚。
儘管這個詞用在一個才十歲的小女孩身上,似有不妥。
但我覺得這個詞非常適合她此時的形象。
她對於自己的親媽要去精神病院這件事,就像平常人歡送自己的媽媽去參加廣場舞表演是一樣一樣的。
進電梯的時候,我問她:
“喂,小孩,你媽媽都這樣了,你不難過嗎?”
小女孩回頭,一本正經的回我:
“首先,我不叫喂,其次,我媽媽是去精神病院,又不是死了,再說了,精神病院我經常去,跟我家似的,我都習慣了。”
我一再表示震驚,她剛剛...好像回頭了。
我不知道平常人回頭會怎樣,但她看我的眼神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想必她沒見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她說起精神病院的時候,就跟普通的小朋友說起家對面的某條街,太熟悉,太自在。
因爲她,我對她媽媽頓時多了幾分興趣。
於是我問:
“那你能否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眉頭一挑,似笑非笑的盯着我:“姐姐,你確定你想知道我的名字?”
難道名字還有什麼忌諱不成?
我伸手摸摸她的頭:“不然呢?我叫你‘喂’,你又有意見,你不告訴我名字,我怎麼叫你?”
小女孩蹲下躲開我的手,很嚴肅的對我說:
“姐姐,你這雙手,除了至親之人外,不要隨隨便便去摸別人的頭,除非你跟這個人有仇。”
見我不信,她很正式的朝我伸手:
“那好,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姓蘇,名婉。”
蘇婉。
很好聽的名字。
我剛想誇她,她緊握着我的手,小小的孩子力道大的驚人,然後迅速補充了一句:
“但我長這麼大,除了老師點名外,其餘時候,大家都叫我婉——娘。”
婉娘!!!
這兩個字她拖的很長,看我的眼神也充滿了異於她這個年紀的深邃,我驚的立刻往回縮手,她微微低頭,用眼神瞟着我,嘴角微微上揚,邪魅一笑,問:
“姐姐,你是在害怕嗎?”
說實話,我豈止是害怕。
要不是經過了那麼多的事,要不是相思保證她會護着我,只怕我現在已經被嚇死過去了。
她那個眼神,那個表情,就跟演員張子楓在唐人街探案裏最後露出的那個微笑一樣。
而且我的手縮了一半就被她鉗制住了,我半晌沒哼聲,她放聲大笑,爽朗的讓人想揍她。
“怪不得我媽總喜歡把我往精神病院送,在那裏,沒有人會被我的乳名給嚇到。”
她說完,鬆開了我的手,一臉嫌棄的樣子。
我故作鎮定的看着她:
“你這名字,很嚇人嗎?”
蘇婉咯咯的笑着:“也不是很嚇人吧,反正這些年也就那麼一些人被嚇到過,其實你還好,除了臉色有點慘白,身子有些疲軟外,整體來說還算勇敢,希望你跟我媽媽的交流,也能像跟我聊天一樣愉快。”
講真的,跟她聊天一點都不愉快!
是什麼樣的自信給了她這麼狂妄自大的認知,但我沒有戳穿她,而是再次朝她伸手,假裝要去摸她的頭,她身手很快,嗖的一下就躥到了我另一邊,她有些懼怕的指了指我的右手:
“拜託,我們有什麼仇什麼怨,你要置我於死地?如果我真有那麼可愛,讓你忍不住想摸一摸的話,能不能勞煩你換個手,我不想死,雖然活着也沒什麼意思。”
這似乎不像是一個十歲的孩子能說出來的話。
見她如此消極,我正準備對她進行一番思想教育,但電梯門開了,她蹦蹦跳跳的走出去,說一聲我們到了。
我走出電梯,醫院裏消毒水的味道撲鼻而來,她跟我並排行走,拽了拽我的衣袖:
“姐姐,我剛剛跟你說的話,你別跟我媽告狀,你放心吧,雖然活着是沒什麼意思,但我一定會像我媽日日夜夜所哀求的那樣長命百歲的,我只希望有一天,我活着的意義不再只是活着,而是能去做更多有意義的事情,不過,這只是我希望的希望。”
我實在忍不住問:
“蘇婉,你今年幾歲?”
她長嘆一聲:
“好不容易活過了漫長的九年,還差幾天我就十歲了,今年不出意外的話,我又要在精神病院過我的生日了。”
我是真的剋制不住的想去摸她的頭,但她說的話太嚇人,我跟她無冤無仇的,我也不想害她,於是只好忍住,並放慢腳步,讓她走前面。
我們拐了個彎,站在走廊的入口處,她指着走廊的盡頭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