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顧着喫瓜的我,渾然不知自己的雙腳已經被一張血盆大嘴給淹沒了,之前沒察覺到,現在看到自己的雙腿被吃了,這才隱隱覺得有牙齒在嚼我的肉,疼痛感瞬間蔓延全身。
咬我的,是那個嬰靈。
他的身子仍舊是個新生兒的大小,只是那張嘴就像是食人花一樣,因爲小嘴被無限放大,那眉眼也被撐大了很多倍,一雙充血的眸子圓鼓鼓的瞪着我,十分嚇人。
更糟糕的是,我在下墜,不斷的往這血盆大口中墜落。
姚遠緊緊的拽住我,想找相思求救,但袁少亭已經發狂,相思迎戰,一直跟在袁少亭身邊的王冉之,此刻已不知所蹤。
我記得這個嬰靈從未害過我,上一次在夢裏見到他,還是他喊醒了我。
可現在,他居然想要吃了我。
姚遠沒有鬆口,衝我喊:“快,用你的千千結拍飛他。”
可他只是個嬰兒...
這個念頭在我腦海裏快速閃過,姚遠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急忙催促道:“不要猶豫,這是老髡匠的祕術,一旦你整個身子被他吞沒,你就會像王冉之一樣成爲他手中的兇魂,他會蠶食你的氣運,迷惑你的心智,讓你成爲替他賣命的棋子。”
我的手被他拽住,我哪裏施展的開。
姚遠這廝的腦袋肯定是被門夾了,他還以爲我母愛氾濫不忍下手,又說道:
“你應該看過你老公書裏寫的,還記得...”
痛感越來越強烈,我感覺那張嘴在不斷的變大,我沒好氣的回了他一聲:
“大哥,你好歹先鬆開我的手啊。”
姚遠哦了一聲,變成雙手拉住我的左臂,我伸出右手,朝着那個嬰靈一掌拍過去,他慘叫一聲,像極了小孩子去醫院打疫苗或者生病需要抽血時的喊叫,讓人聽了於心不忍。
捱了一掌後,那個嬰靈的嘴快速的變小,直至正常。
我的雙腿從他的嘴裏抽離,帶着血淋淋的液體,嬰靈趴在棺槨中,一隻小手還拽住我的褲管,眼裏全是淚水和血水,小嘴巴巴的喊着:嗯嘛,嗯嘛。
我就動了那一片刻的惻隱之心,稍微猶豫了一下,這隻帶血的小手便無限膨脹,五根手指不斷延伸,好像要把我整個人拉下去一樣。
姚遠再次提醒:“出手,別猶豫。”
我又是一掌過去,這隻手快速退回縮小,這一次藉着姚遠的力道,我幾乎快要從棺槨中出來了。
只是在我的雙腿即將離開棺槨的那一刻,我清楚的聽到了小寶的哭聲。
當姚遠喊我別回頭的時候,已經晚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棺槨裏的嬰靈,那哪是王冉之的孩子,分明就是我家小寶。
他哭着喊媽媽,雙手無助的朝我伸來。
我完全控制不住的迴轉了身,跳下棺槨,一把抱住了小寶。
耳邊傳來一聲姚遠的嘆息:“姑奶奶,這不是你的孩子。”
我仔細捧着小寶的臉端詳,他就是我的小寶,這鼻子,這眉眼,這隻來得及長出一隻的雙眼皮。
見到我,小寶開心的笑了。
但他笑着笑着,突然嘴角流血,然後是鼻孔,眼睛,鮮血一滴一滴的落在他身上,慢慢的他就變成了一個小血人。
我已經分不清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幻境,處於一個母親的本能,在任何時候,不論遇到任何事情,我絕不會放棄自己的孩子。
所以,在他張嘴想要吞沒我的那一刻,我把他緊緊的摟在了懷裏,閉上眼柔聲安撫着:“小寶不怕,媽媽在呢,媽媽一直都在。”
媽媽會永遠守在你身邊。
永遠愛你。
我沒有感受到疼痛。
好像他不曾張開嘴來咬我一樣。
世界好像都安靜了,我緩緩睜開眼,懷裏還是那個渾身帶血的嬰靈,但他沒有咬我,而是擡起頭來衝我笑,我感覺手腕有些勒的慌,低頭一看,他把那根連接着他肚臍眼的紅繩,纏在了我的手腕上,他就像小寶一樣,看我的時候眼睛裏都有光,嘴裏一聲接一聲的喊着:
嗯嘛,嗯嘛。
他只是個孩子而已。
我好像無意當中破了袁少亭的匠術,我仰頭去看姚遠,姚遠趴在棺槨上,長舒一口氣:“謝天謝地,愛果真能戰勝一切,看來,你沒白疼他。”
姚遠指的是我手上的紅繩,他說過,只要我與袁少亭共命運,他就不能把我怎麼樣。
但我沒想到,這根我不忍心剪斷的紅繩,最後會以這樣的方式纏繞在我的手腕上。
我也衝姚遠會心一笑,問:“所以我從鬼門關回來了?”
姚遠剛想點頭,突然臉色一變朝我伸手,但我只覺得天塌地陷,我沒能抓住他伸過來的手,整個人掉下去的時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緊懷中的孩子。
我們掉進了棺材裏,這個嬰靈就趴在我的身上。
我以爲我掉進了棺中棺,但我感覺身體有點冷,耳邊傳來滴答滴答的滴水聲。
很快我就意識到,我在那副懸浮着的棺材裏!
就跟我之前能到的一樣,我渾身上下被捆滿了紅繩,我的手根本施展不開任何匠術,王冉之就在我面前,她手裏拿着一把剃刀。
她被畫匠祕術給撕了個粉碎,居然還有如此厲害,我被她給暗算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手中緊握着的,應該是髡匠一脈的索魂剃。
姚遠就在下面,眼看着王冉之要對我動手,我衝姚遠喊:“你還愣着做什麼,用你的十殿閻羅揍她啊。”
姚遠背靠着棺槨,一副看好戲似的盯着我,不急不慢地說:
“這回真不需要我出手,會有人來救你的。”
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指望着別人。
真是個豬隊友。
王冉之惡狠狠的瞪着我,懸浮半空的她如履平地般朝我走近,我這樣子看起來,就跟她手中的魚肉一般,毫無反抗之力。
而趴在我懷中的嬰靈,嗅到了危險臨近,原本面對着我的他,突然轉過身去,像只小青蛙一樣的趴在我腹部,衝着王冉之咿咿呀呀聽起來十分憤怒的咆哮着。
我有點小感動,但我一動也不敢動,甚至還有點絕望的看着姚遠。
難道...
王冉之的親生兒子,就是姚遠口中那個所謂的會來救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