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強烈的是嘔吐!
我在一片‘血海’當中,來到了臥室的洗手間,但我嘔吐出來的,居然是那些被我剝掉了皮肉的手指頭,我越吐越想吐,老公緊跟在我身後,他遞給我的,我知道是紙,還是我用來擦臉的那種洗臉巾。
但我看到的,卻是一片鮮活的皮肉。
用這樣的東西來擦臉,我克服不了內心的魔障。
所以我拒絕了,然後擡起頭來,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時,我倒吸一口涼氣。
我見到的,不再是我。
而是趴在婉娘枕邊的那具骷髏。
是相思。
對啊,相思。
一想到她,我立刻轉身跟老公說,我有點不太舒服,要上個廁所,讓他先出去。
老公問我有事嗎?
我聞到了焦味,問他鍋裏是不是還炒着菜,他說是,然後我把他推出了洗手間。
聽到臥室的門關後,我鼓足勇氣看向鏡子,對着鏡子裏那副相思的骷髏說:
“你和婉娘都說過,你們會保護我的,現在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兒?”
我用只剩骨頭的手去摸這副骷髏,質問相思:
“這就是你用來保護我的方式嗎?”
相比起我老公是一個陌生的紅衣男孩的臉,吳媽變成了王冉之,我的孩子變成了那個嬰靈,這副相思的骷髏至少不會給我太大的驚恐和衝擊。
但這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是她們實實在在的保護。
是挺身而出,是替我掃除這該死的幻象。
但這副骷髏沒有給我任何迴應,相思和婉娘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在我最需要她們的時候,她們如煙一般飄散了。
我很絕望。
這種絕望來的很突然。
哪怕我知道,我只需要忍耐三天。
三天後,如果神婆沒有騙我的話,那將是我和那個老髡匠決一死戰的時刻。
可我忍不了。
身處這樣的幻覺中,別說三天了,我一分一秒都忍不了。
但我無能爲力。
我絕望的是,我受不了這個老髡匠使出的浮生一夢,卻又暫時的幹不掉他。
我也徹徹底底明白,在25樓和26樓那兩個人死之前,到底經歷過怎樣的絕望。
和他們最終的選擇一樣,我也好累,好想躺下去再也不爬起來。
我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從洗手間出來後,我也顧不得臥室裏的悶熱,直接躺在了牀上。
我努力閉上眼,想要趕緊入睡。
夢裏不僅僅有我想要去過的生活,還能逃避這可怕的現實。
但我越想入睡就越睡不着,客廳裏傳來小寶和吳媽嬉鬧的笑聲,還有老公在喊,說再炒一個言言愛喫的青菜就可以開餐了,吳媽在問,言言怎麼了?
再然後是他們的低語,我聽不清楚。
或許是聽他們的對話稍稍轉移了我的注意力,不再高度緊張的我很快就昏昏沉沉的有點想睡,迷迷糊糊的我感覺到肩膀有點疼,像是被什麼給咬住了。
我擡手去摸,摸到了一個坑坑窪窪的東西。
“黎言,不許睡,快醒來。”
“快醒過來,不要睡。”
“孩子,快醒醒,別睡。”
這聲音我聽着聒噪,正想翻個身,突然肩膀巨疼,被咬的地方好像更深了點。
是真的疼啊。
我再次伸手,感覺手心一暖,隨後聲音就變了,是老公在喊:
“小傻瓜,起來喫飯啦。”
我終於翻了個身,給了老公一個後背,十分慵懶的說:“你們喫,我好睏,我睡一會兒。”
老公從後面抱住我,像哄小孩子一樣的哄我:
“乖乖的,先起來喫飯,喫完飯我陪你睡。”
我想說不。
但他不容我抗拒,直接把我抱了起來,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肩膀上的疼痛感十分強烈,我立刻就清醒了,老公把我抱去了餐桌上坐好。
他還是頂着那個紅衣男孩的腦袋,‘嬰靈’坐在餐椅裏,‘王冉之’坐在餐桌旁邊,我面前的碗中,放着‘紅衣男孩’的大腿,餐桌上擺放着的,除了‘紅衣男孩’的身子和四肢,還有另外幾具屍骸和一盤滲血的頭髮絲。
老公裝米飯的時候,我看到碗裏全都是殷紅一片已經被蒸熟的米蟲,就連老公手中拿起的那雙筷子,都變成了兩根人骨頭。
我再一次想吐,但我知道,吐出來的一定又是那些被剝了皮的手指頭。
這頓飯,我是真的喫不下去。
我也聞不到半點食材的香味,我的嗅覺只能感受到單一的濃烈的血腥味。
用食難下嚥四個字,已經無法形容我此時此刻的心情。
吳媽見我嘔吐,擔憂的問:
“不會是又有了吧?”
我和老公幾乎是同時否認。
我是剖宮產,短時間內是不能再懷孕的,這一點,我和老公都很清楚。
他不會爲了自己的一時痛快就把我陷入危險的境地。
我藉機說:“我就是有點困,你們喫吧,我去沙發上眯一會兒。”
老公盯着我看了很久,說他辛辛苦苦做了一頓好喫的,要實在沒胃口的話,冰箱裏有冰鎮的酸梅湯,要不然喝兩口開開胃。
要知道,從我坐月子開始,老公就禁止我碰任何冰冷的東西,家裏的門把手都是他親自縫的布條,就是怕涼到我。
現在他居然讓我喝冰的,我很詫異。
他卻邊起身去拿邊解釋道:
“夏天到了,是時候讓你這隻小饞貓感受一下夏天的樂趣了。”
冰鎮酸梅湯確實是他從冰箱裏拿出來的,酸梅湯的顏色本來就很深,加上我現在看什麼都是幻覺,我幾乎是看着老公給我倒了一杯腥味濃重的血水,然後擺在我面前,慫恿我道:
“嘗一嘗,是吳媽親手做的,比外面的要好喝很多,你不是經常說外面的東西偷工減料嗎?還吐槽說自從大學畢業後,你就再沒有喝到過真材實料的酸梅湯了,那些店裏的酸梅湯,都不正宗。”
可這一大碗血水,要我如何下得去嘴。
我知道,老公不可能真的給我喝那些東西,但要說服自己把眼睛看得到的東西喝下去,實在是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