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眼看着屋內背對着我的老公快要轉過身來,我情急之下,假裝彎腰撿東西的功夫,把奶貓的小爪子拿開後,快速關上門。
門外,我彷彿能感受到小奶貓嬌嗔的小嗓音。
老公看到我從外頭進來,問:“剛剛誰在敲門?”
我朝他走過去,有些心慌:
“是對門鄰居家來了客人,說是敲門無人應,可能是上班還沒回來吧。”
老公居然沒有絲毫懷疑,而是告訴我小寶哭了。
我埋怨他怎麼不把小寶抱起來,他說吳媽已經進去了。
到了這種地步,他都不肯抱孩子,此時的我完全感受不到他那一句以後我這雙手只抱你是一句情話。
我甚至覺得我老公有點矯情。
那些所謂的儀式感和浪漫,真的比不上在關鍵的時候幫我抱抱孩子。
我平時脾氣很好,基本不發火,但我現在看到老公這張臉,突然好想生氣,好想丟給他一句,他再這樣下去,要是哪天我沒了,小寶怎麼辦?
不過因爲我本來就心虛,加上這話平白無故說出來,難免會引起他的猜忌,我也就只好作罷。
被奶貓這麼一鬧,我才發現,天已經黑了下來。
做好了晚飯的吳媽,讓我跟老公先喫,她要給小寶洗澡。
但小寶的衣服掛在陽臺上,我去拿衣服的時候,不小心碰歪了眼鏡,我無意當中瞟到,戴上眼鏡時看到的漆黑的夜空,其實是一片血色,那輪高高掛在天上的圓月,也是血色的。
血月之下,整座城市殷紅一片。
吳媽在催,說是水放好了,我急忙戴好眼鏡,拿上小寶的衣服和浴巾進屋交給吳媽。
晚飯我只象徵性的吃了幾口,老公嚷嚷着說不餓,跟我一樣,也沒喫多少。
每天晚上的生活節奏幾乎是固定的,我和老公喫飯的時候,吳媽帶着小寶洗澡,等我們喫完,吳媽也忙完了,老公去書房碼字,我抱着小寶餵奶。
今晚也一樣。
只不過多了個小插曲,家裏的桶裝水喝完了。
自從小區出事後,四期那邊送桶裝水的就不再送水上門,都是老公開着車出去,一次性買好幾桶回來。
天都黑了,老公沒有要出去買水的意思。
所以吳媽用恆溫水壺燒了一壺水。
我怕喝了會犯困誤事,一直沒敢喝。
老公倒是喝了一大杯,吳媽也喝了,晚上九點,到了小寶睡覺的時間,我帶小寶回房,老公緊跟其後。
原本毫無睡意的我,硬是被老公給耗到睡意昏沉。
我沒敢放任自己睡着,背過身去偷偷調了個十一點的鬧鐘,當時我就在想,那神婆只說月圓之夜入禁地,開血棺,但她卻沒告訴我具體是幾點。
既然這是最後一天,我也不敢託到凌晨兩點去。
想着十二點之前,我肯定要從家裏出發的。
要趕在拘生魂之前跟那個老髡匠拼命,不然一切就都晚了。
結果沒到十一點我就醒了,和以往一樣,家裏除了我之外,他們都睡得很沉,像是在極力配合我。
離開家之前,我換了一身休閒的行頭,想着打架嘛,出手肯定要乾脆利落。
都準備就緒後,我的眼淚唰的一下就來了。
越想,我就越慫。
越慫,就越想逃避。
最後我狠狠心,果斷的起身,憋着一口氣走出門,我怕步伐放的稍微慢一點,我就會連夜把他們喊起來一起逃之夭夭。
門一關,我眼淚再也忍不住刷刷往下掉。
我咬緊自己手背,害怕哭出聲來。
突然感覺腳上一涼,我摘了眼鏡低頭一看,小奶貓真的像只小貓一樣的站在我腳邊,惴惴不安的伸手來拉了我的褲腿,我蹲下身去,他用袖子來給我擦眼淚,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質問:
“告訴我,有多少像你一樣的紙人?”
我之前在電梯裏見過那隻斷掌,總感覺像是自己的幻覺。
但傍晚時分關門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了奶貓伸出來的手臂,我斷定,那斷掌就是紙人的手。
只不過,那是一雙大人的手。
奶貓掙扎着想把手縮回去,可憐兮兮的解釋:
“師孃,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看你哭了,想給你擦擦眼淚。”
你個紙人,還知道什麼是眼淚。
我倔強的搖搖頭:
“不用,我沒你想的那麼脆弱,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就行。”
奶貓人雖小,但不好忽悠,它的回答更是無懈可擊,他說:“在挫挫叔的扎紙店裏,像我這樣的紙人不計其數。”
我沒好氣的懟它:
“難道每個紙人都有師父?都能喊那個哈挫挫叔叔?都像你一樣油嘴滑舌?”
它的回答很逗:
“他們可沒我這麼幸運,能有你這麼一個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般的好師孃。”
罷了。
我算是看出來了,甭管它師父是誰,那人肯定不是個什麼好人。
好人教不出這麼狡猾的徒弟來。
反正今晚生死未卜,我也懶得跟它計較這麼多,我走向電梯,見它沒跟上來,便朝它招招手:
“走啊,你不是來保護我的嗎?還愣着做什麼?”
誰知道奶貓往門口一坐,就像不願意走路的小孩子耍賴一般。
我無可奈何的嘆口氣,想着今晚原本是孤軍奮戰的,能有它這麼一個豬隊友,也算是有人作伴,聊勝於無。
所以我返回去,決定把它抱起來。
誰料,人家雙手一捧臉,壓根沒有要走的意思,還對我說:
“師孃,我是來護你無後顧之憂的,你放心去,我就在這兒等着你回來。”
在這兒等我?
在我家門口?
我頓時對它是好是壞產生了懷疑。
“你該不會是袁少亭那個老髡匠派來的吧?就等着把我給忽悠走後,你好趁機對我家人下手?”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發誓,我會手撕了它。
它一聽,比我生氣多了:
“師孃,你可以不認我,但你不能侮辱我。”
喲嗬,小東西還來勁了。
我又準備伸手去拎它,它氣呼呼的站起身來告訴我:“我跟別的紙人不一樣,挫挫叔說,我可以以一人之力,剩萬千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