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簪說完,我們都詫異了。
我才猛然想起來,今晚情急,我都忘了要跟她算賬了。
她一個膽小如鼠的傢伙,一直以來都只敢躲在我身後,怎麼現在突然膽子變大了?不僅能一個人開着這麼大個的車獨闖深山,還能在關鍵的時候挺身而出。
不,不對。
這件事情最古怪的地方就是,她什麼時候拿到的駕照?
而且還是能開這麼大個車的駕照!
我記得我考駕照的時候喊她陪,她死活不肯,說是這輩子打死都不會自己開車上路的,那時候,她寧可每天陪我去練車,苦哈哈的坐在樹底下曬太陽,也絕不碰方向盤。
還有她是匠人這回事,她是什麼匠?
她到底還有多少祕密?
我跟她之間,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學四年,畢業到現在,也有四五年了,加起來十五年的交情啊,而我卻突然覺得,我好像知曉她的一切,卻又彷彿什麼都不知情。
對於她的自告奮勇,蘇婉並不領情,甚至還有點嫌棄她:
“小姐姐,你就算了吧,別擔心我,我一個人能應付的,你跟我着下車,我還得保護你,多麻煩。”
我看宋簪那表情,震驚到能吞下一個大鵝蛋了。
懷孕的時候聽說鵝蛋吃了能去胎毒(無科學依據,莫學),吳媽便特意從鄉下給我買了二十個,孕晚期的時候煮給我喫,那真的叫一個難以下嚥,而且鵝蛋很大一個,是一般雞蛋的兩倍。
當時我不懂宋簪爲什麼會有這樣的表情,後來當我知道她真實身份後,我才理解她被蘇婉鄙視時的那種心情。
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對於蘇婉的嫌棄,宋簪很識趣的點頭:“行吧,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給你添麻煩了。”
蘇婉沒聽出這話裏的無奈,還心無城府的誇讚:
“小姐姐真棒。”
我還是沒同意,姚遠倒先點頭了:
“這小姑奶奶一看就是個不好招惹的人物,想必你不會愚蠢到在我們大人面前逞英雄吧?既然你有這能耐,那就放手去幹。”
吉鴻偉也表示贊成:
“這小祖宗在瘋人院裏頭可是個人精,姚醫生都拿她沒辦法,讓她試試吧。”
已經有三票了,我只是擔憂的摸了摸她的後腦勺,問:
“小婉,這可是荒郊野嶺的,萬一出了什麼事,你不害怕嗎?”
蘇婉輕嘆一聲:
“說不怕你們也不會信,但我從不做沒把握的事情,放心吧姐姐,我見過的陰人比你們見過的人都多,其實陰人比人好相處多了,人心難測,相處起來超級累。”
這倒是實話。
於是,對於過河一事,大家全票通過。
蘇婉更驕傲了,還趁機討好吉鴻偉,拜託他一定要在姜蕪面前幫她說說好話,尤其強調要誇她這一趟下山,不但沒有給我們添亂,反而好幾次派上了用場,着重點出她的重要性。
吉鴻偉忍不住樂了,回她一句:
“你要是能安然無恙的從獨木橋上走過,我一定會在姜蕪姐面前幫你美言幾句,我會告訴她,如果沒有你,我們這些人早就死翹翹了,是你救了我們大家。”
這誇的蘇婉竟然害羞了,急忙糾正:
“吉祥哥哥,你可千萬別這麼說,要論真本事,你們都比我強,我就是有點小聰明,再加上一丟丟的天賦,正好能夠替你們解燃眉之急罷了,你要是說的太言過其實了,我怕姜蕪姐不信,反而覺得我串通你們在騙人。”
還真是個聰明的小丫頭。
姚遠適時來一句:
“小丫頭片子還挺厲害,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成語用的也不錯,看來我師兄把你教的很好,怪不得瘋人院裏的護士都說你是我師兄親手養成的小媳婦。”
蘇婉則恨恨道:
“你們這些大人就是心思齷齪,人家姚十三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纔不會覬覦我這麼小的小孩,以後你們不許開這樣的玩笑,害的姚十三都不跟我親近了,以前我貪玩走累了他都會揹我回去,就你們話多,害他不得不避嫌。”
原本姚遠也只是開玩笑,我看着氣氛不對,忙對姚遠使眼色。
姚遠急忙道歉:
“好好好,小祖宗,是我錯了,我不該開這樣的玩笑,我向你道歉,你可千萬別哭啊,我最怕你們這種平日裏個個強悍的跟個河東獅一樣,一到關鍵時刻啪嗒一下就能掉眼淚的物種了。”
但爲時已晚,蘇婉眼裏蓄着淚,委屈的不要不要的對我說:
“姐姐,你都不知道,其實在瘋人院裏,很多人都是過客,來了就走,只有姚十三一直都在,我把他當親哥哥的,可後來,我都不敢在他面前淘氣了。”
喲喲,看把小姑娘給委屈的。
我急忙伸手去抱她:“別哭別哭,我們小婉最可怕了,都怪他們大人思想複雜,以後你就把姚十三當哥哥,誰敢說你是小媳婦,你就放姚遠去咬他們。”
姚遠表示躺着都中槍。
蘇婉卻樂了,指着姚遠控訴道:
“他纔不會幫我,他只會落井下石。”
我瞪了姚遠一眼,姚遠立刻表態:“不會不會,我怎麼會對我們可愛的小婉落井下石呢,我幫你還來不及呢。”
就這種諂媚的態度,沒能打動蘇婉不說,還被蘇婉一頓批:“你你你,誰讓你叫我小婉的,小婉只能姐姐叫我,你,必須得叫我小祖宗,小姑奶奶也行。”
姚遠無奈至極,卻還是哄着她:
“行行行,你是我的小祖宗,我的小姑奶奶,行了吧?”
這話一出,剛剛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委屈到無以復加的蘇婉,突然調皮的吐了吐舌頭,嘿嘿一笑道:
“就是嘛,這纔對嘛,我是你的小祖宗,你卻想讓我當你嫂子,沒天理啊。”
看着姚遠被蘇婉給擺了一道而不自知,我們都大笑不止。
我還以爲蘇婉是真的生氣了,委屈了,難過了,誰知道小姑娘的套路這麼深,連我都被她給利用了。
車上氣氛一下子就輕鬆了起來,就好像我們坐在旅遊大巴車裏,真的就是來這深山裏看風景的一樣。
車子在不成型的山路上艱難往前,到達獨木橋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深山裏鮮少有人家,四處漆黑一片,蘇婉要在車子過河橋下車,然後引開水裏的傢伙。
下車時,我以爲蘇婉會膽怯的,沒想到她麻溜的下了車,興奮的衝我們喊:
“山裏的空氣也太清新了吧,這輕柔的晚風,好像是甜的耶。”
這人小膽大的瘋丫頭。
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着蘇婉在河邊行走着,雙手胡亂揮舞,很快,她便離獨木橋越來越遠,車燈照着她變成了一團小小的黑影,吉鴻偉當機立斷的開車過淺水河,很快就到了對岸。
夜晚很靜,彷彿不曾驚動山中萬物。
只有蘇婉的笑聲隱約傳來,等我們過河後,吉鴻偉吹了個長長的口哨,提醒蘇婉可以回來了。
在車燈的照耀下,河對面的蘇婉慢慢的往獨木橋走去,我一手心的汗,高度緊張的盯着外頭,直到蘇婉來到獨木橋前,姚遠突然來了句:
“黎言,你朋友呢?”
我收回視線,茫然的與姚遠對視一眼後,再環顧車內,我頓時慌了,宋簪呢?
宋簪竟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