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我想到了朋友圈代購經常發的莆田系一比一復刻版的衣服鞋子包包,其精仿程度,絲毫不亞於正版。
莫非袁少亭給我來了個一比一復刻版的前世夢境,讓我以爲自己變成了相思,去經歷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但其實不是,這只是袁少亭給我下的套,目的仍然只有一個,那就是奪取我的氣運。
好傢伙,他這是強取豪奪不成,就開始跟我耍這種鬼心眼了。
怪不得他竟然能聽懂我說的話,敢情他根本就不是前世的那個人,現實世界的人情世故,他一個活了幾百年的老作精比我懂得多。
那他現在跟我唱的是哪出?
真有那麼好心會放過姚遠和我老公嗎?
還是說,他們就算離開了這個夢境,也仍然是他手裏的人質。
講真,一對一真刀真槍的幹,我真不怕他,結局無外乎兩個,不是輸就是贏。
但要論陰謀詭計的話,我認慫。
我這智商,得虧我不打遊戲,不然我敢打賭,三歲娃娃都會鄙視我的。
現在怎麼辦?
我越想越覺得恐怖,而袁少亭目前去放人了,是真的放人嗎?還是騙我的?
不如跟去看看。
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我也只能邊走邊瞧。
從這間大的地牢過去,較小的那間就是關押吳清的地方。
遠遠瞧去,袁少亭真讓人把他給放了下來,看樣子,他沒打算欺騙我。
橫豎對他我是信不過的,我快走兩步進去,袁少亭見我跟來了,帶着笑臉問:
“還是想見最後一面?”
我去,我現在突然覺得袁少亭這個老奸賊太恐怖了。
按理說相思的情郎是姚遠,而我(相思)跟姚遠已經告別過了,那眼前這個人,跟相思應該是沒有什麼感情糾葛的,可袁少亭說這話的語氣卻是,你到底還是捨不得他。
一想到他的心機如此深沉,我連話都不敢亂接。
還是他給了我一個臺階下,主動讓扣押吳清的那兩個人退下去,自己也留給我一定空間:
“也罷,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對你好歹一片真心,三番幾次爲了救你枉顧自身性命,如今你已決意做我的新娘,今生與他再無緣分,是該當面道個別。”
原來如此。
這老傢伙不把話說清楚,嚇我一大跳。
而且照他所說,跟他在一起就能永生,那我與旁人豈止是今生再無緣分,往後...也不會再有往後了。
我要真的永生了,來生他是我小輩,再往後,我就真的可以當他的祖宗了。
瞧着袁少亭如此大度的樣子,我總不能辜負人家的一片好心吧,於是我毫不客氣的說:
“吉時未至,能不能勞煩你出去等一等,我想跟他說幾句旁人不能聽的話。”
這要是放在現實世界,袁少亭的頭頂都能裝下一大片草原了。
但他老人家是真大方,他退了出去,地牢裏只剩我跟吳清兩個人,我差點就喊他老公了,想以此來證明這到底是夢境,還是袁少亭那個老髡匠給我設的局。
夢是相思留給我的,但局一定是袁少亭設的。
這兩者之間,差別大了去了。
不過我怕把他嚇到,還是矜持了一些,很隱晦的告訴他:“他已經答應放你走了,等會你只管走便是,我有辦法脫身。”
他一聲長嘆,道:“你不該回來的。”
其實我不太懂他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我之前好不容易纔從夢境裏逃脫,不該再回來,還是說我(相思)都已經逃跑了,就應該知道後果,做好了應對一切的準備,對他們的死有所預料,所以不該再回來。
因爲不懂,所以我的回答也仍然避重就輕:“但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們去死。”
他被鐐銬囚禁的太久了,即使現在手腳是自由的,他仍蜷縮在地上,沒有半點站起來的力氣。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回來,他要的是你,只有你跑的遠遠的,我們纔有可能活下去,因爲他會一直把我們當成籌碼來威脅你,這個道理,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但這道理,不成立啊。
以袁少亭的歹毒和他不擇手段的作風,如果我不回來,他肯定會大開殺戒。
沒想到他已經猜到了我內心所想,再度嘆息一聲:“人生來就是爲了奔赴死亡,與其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裏永久的被禁錮,倒不如一死解脫。”
他是豁達了,但那些孩子們呢?
她們如花一般的年紀,正是含苞待放的好時候,總不能全因我一個人而死吧。
還有姚遠。
相思怎麼會不管自己的愛人,獨自逃離呢?
只是眼下不是跟他爭論這些的時候,我再次試探:
“不管怎樣,他已經答應放你走,你身份尊貴,如果你家人知道你被袁少亭囚禁在此,他們肯定會全力營救你,現在你逃出這個魔窟,有你的家族替你撐腰,他不敢再把你怎麼樣的。”
吳清滿眼憂傷的看着我,輕聲問:
“你聽過那句話嗎?哀大莫過於心死,這世上已無我愛之人,這漫長的餘生與我而言,只剩煎熬。”
我想說,話我是聽過的。
但真的會因此而了無生趣了此殘生的人,實在是少的可憐。
我沒見過幾個因爲失去愛人就活不下去的人,反倒多的是過不下去了不好好說再見,對另一半殺之而後快的禽獸,更有甚者,在外有了新歡,別說髮妻了,就連自己的親骨肉也不放過。
如果只是這樣就算了,怕就怕這種人故作深情,打着萬分悲痛生無可戀的幌子,白天仿若魂斷天涯,夜裏抱着新歡造娃,別提多噁心了。
當然,我看出來了,吳清不是這種人。
可再怎麼樣,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總不能一遇到事就尋死覓活吧。
我想安撫他幾句,最終話到嘴邊卻無從說起,反倒是他,握住我的那隻手無比堅定,且充滿力量,而他看着我的眼睛時,有所求,有所願,也有所託。
這眼神讓我忍不住有種聖母心氾濫的感覺,我急忙別過頭去,咳咳兩聲:
“總而言之,出了這裏,你這條命是生是死,全憑你自己做主,我管不着,但在這裏,今天我說了算,我要你活,你就不許死。”
他那張滿是滄桑的臉很無助的看着我,感慨一聲:
“事到如今,我連求死都不能了嗎?”
多麼卑微的請求啊,這話要是從姚遠口中說出來,就這種喫飽了撐着沒事幹就開始尋死覓活的主,我能一天踹他八百回。
但吳清這麼說,我竟然覺得心口揪疼。
還真是一物降一物,我竟然忍不住伸手去撫平他蹙起的眉頭,用溫柔到讓我自己都感到驚訝的聲音對他說:
“可我別無所求,只願你能好好活着。”
他苦笑着搖頭:“我一心求死,你又何必爲難我,如有來生,你替我取個名,我願在佛前長跪九世,只爲與你再相見。”
我想說,大哥,你連這輩子都過不好,你還受那苦求那勞什子來生做什麼?你不如直接灰飛煙滅了事,免得來生愛而不得,你又把自己在佛前苦苦求了九世得來的輪迴轉世給白白糟蹋了。
但我沒有這麼說。
他的眼裏飽含淚水與深情,讓我情不自禁的淪陷在他那深邃的眼眸中。
我記得,他之前認出了我(相思)並非我。
可現在,他不在用她這個名詞來代替,難道,他認出了我?
我也是傻眼了,覺得能認出我來的人,一定是我老公。
所以我脫口而出,喚一聲:
“吳生。”